第二百二十四章 诛心
高桢扯了扯嘴角:“外祖母对亲生的女儿这般无情,对儿子倒是心疼得紧。若她白叟家真要往外头传闲话,尽管让她传去。只是妈妈别忘了替我提示她一句。钟大老爷的官职是丢了,性命还在呢,他另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外祖母如果真有这么大的气性,难不成连子孙的出息都不顾了?至于上香之事,母妃故去已逾百日,灵堂都撤了,娘家亲人才说要来拜祭,有甚么意义?王府里只要母妃灵位,钟家如果有诚意,何不直接到皇陵去拜?那边离母妃还要更近一些。哪怕是在皇陵以外遥遥上一炷香,只如果然心实意,母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抉剔一点俗礼。”
本来他还感觉,本身与广平王一家是嫡亲,如何也不至于被问罪的,可他mm死了,还是被他老婆女儿气死的,当中也有他的功绩,妹夫与外甥如何能够情愿护着他?能够逃得性命,他都感觉自家祖上烧了高香。现在再听到高桢赤裸裸的威胁,他更是吓坏了:“娘,您别说了,甚么也别说!我们今儿来王府,可不是来结仇的。不是说好了么?只要王爷与世子能消气,随他们如何吵架,我们都要认了。现在他们也不过是不肯见我们罢了,好歹还送了二百两川资,也是晓得我们家现在囊中羞怯,才特地补助的。这就很好了,王爷与世子真是刻薄仁慈!”
这话说得诛心,但曹妈妈实在无言以对,她固然是钟家旧仆,但对旧主还真是没脸去出言保护。
钟老太太更是从没受过半子与外孙如许冷酷的回绝,连门都不准进,外孙给这二百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呢吧?当即就想发作。幸亏钟雅卓没胡涂,及时劝住了她:“祖母好歹为父亲与孙儿多想一想。世子那话说是实话,又何尝不是威胁呢?父亲的官职已是丢了,您再骂也是无用,再获咎了皇家,又与我们钟家有何好处?”
高桢的行动重新变得轻巧,直今后院去了,钟家人却在听了曹妈妈传达的话后,绝望非常。连她手里那包银子,也落空了吸引力。戋戋二百两,怎能跟一门崇高的姻亲比拟?
钟家参与谋逆是究竟,钟大老爷在任上贪墨也是究竟,畴前靠着广平王府,他们获得了多少好处,回避了多少次律法的奖惩,现在只不过是接受他们该获得的罢了。何况这已经是从轻措置后的成果了。若不是有皇家这门姻亲的面子在,钟大老爷现在那里保得住性命?只怕连母亲老婆后代,都要被发卖。能一家子平安然安回故乡去,还能做个耕读人家,今后如果子孙后代有出息,一定不能东山复兴。高桢感觉,高家对钟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即便是母妃活着,也不会感觉这有甚么可抉剔的。
钟老太太却没那么轻易被哄住,她忍不住嘲笑道:“真是我的好外孙,我畴前如何就没发明,他有如许的美意计?替我们雇车船,包盘费,这是恐怕我们明日不走吧?若他当真如许殷勤,刚好我这个外祖母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丫头奉侍,他把他娘陪嫁的烟云丫头还给我如何?我看那丫头还算聪明,应当能把我服侍得不错。”
钟大老爷克日也在牢里吓破了胆量。固然有人特别关照过,他在牢里没有受过刑,可牢房与牢饭倒是与旁人一样报酬,每日还要听到罪过跟他差未几的犯官被杀头放逐的传言,开初那点心气和傲慢早就丢光了。
曹妈妈还在等候高桢的叮咛,高桢看了看她,便淡淡隧道:“父王本日表情不错,妈妈还是别拿这些绝望的事惹他不快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父王与我都已经说完、做完了。设法让钟大老爷保住性命,就是我们父子为钟家这门姻亲做的最后一件事。现在姻亲情分已尽,相见争如不见,还是不必见了吧。”
曹妈妈踌躇地看着他:“真不让人出去了?”她有些担忧,外人不会说王爷甚么,却要指责世子这个做外孙的对娘家太无情。
钟老太太被儿子的话噎住,半天没吭出声来。
高桢目送曹妈妈远去,本来的好表情没了大半,想了想,他决定去陪父亲,只是说说话也好。父亲畴前数落他不会送礼,这回中秋节礼,他遴选的礼品让赵琇对劲极了,想必父亲不会再嫌弃他了吧?不过中秋过后就是重阳,赵琇已经承诺了要给他做新衣,那他是不是也该再备一份节礼?这回他该送甚么呢?不知能不能就教一下父王。
曹妈妈淡淡地说:“老太太何出此言?烟云是个丫头,您是王妃的母亲,如何把自个儿跟个丫头比了?我说世子不成能将烟云给您,是因为烟云已经死了。王妃出殡那日,她披麻带孝跟着送葬,到了皇陵,便一头撞死在王妃墓前,以身殉主,留下话说,要跟随王妃到地府之下,生生世世服侍王妃。王爷怜她忠心,就开恩允了她陪葬。只是此人殉之事毕竟有伤天和,是以王府并未对外张扬。烟云既已死了,天然就不能服侍老太太了。”
高桢又想了想:“也罢,他们好歹是最后一次来了,跟账房说一声,包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川资吧。王府对他们已是仁至义尽,若他们真要在外头废弛父王与我的名声,有这二百两,旁人也不会信他们。再问他们筹算如何回籍,如果坐船,就替他们雇船,如果坐车,就替他们寻家可靠的镖行。王府干脆一并替他们操心了,也免得他们因为如许那样的原因迟迟不肯出发。”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还微微作痛。烟云是自作孽,却害了王妃,死不敷惜。可她轻易偷生到王妃百日,才做出殉主的决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她家里人久久得不到她的消息,又不晓得内幕,得知王妃归天了,托人来问她今后会在那边当差,又问能不能让家里人在王府名下的庄子里领个正式的差事?因为他们现在的差事是临时安排的,月钱福利都不能跟正式的仆妇比拟,孩子也不能象其他耕户、主子的孩子那样认字、学端方,今后还能安排去处。烟云这才想起,本身闯下如此大祸,家人将来要如何办?王爷也好,世子也罢,或许不会对她下重手,却也不会对她太好了。她若只是单身一人,如何样都行,可她的家人才入王府,就受了她的扳连,跟当初被卖去做苦工比拟,又能强到那里去?烟云终究决定以身殉主,调换一个“忠婢”的名份。而广平王与世子也会是以对她少恨几分,善待她的家人。曹妈妈深知烟云的苦心,现在见钟老太太满心不知检验自家的错处,却只想抨击那不幸的丫头,心中也有些愤怒了。
她们下人也是人哪!rs
他始终不会健忘,在父亲广平王从东宫退位以后,一贯最靠近的娘家态度所产生的窜改,以及鄙人江南的路程中,钟家人明晓得他在皇叔身边随行,还执意帮忙姨父与一众逆贼暗害皇叔,涓滴没有留手的意义。他更不能健忘的是,当谋逆案发,先帝与皇叔都看在父王面上,成心对钟家从轻发落,可钟家却不甘心放弃本身的野心和妄图,狡计百出,将他母妃生活力死了。
曹妈妈趁机提及雇车船之事,说王府能够代为出面,实在言下之意,就是把盘费也给包了。钟大老爷更是欣喜:“世子想得真是殷勤!”他当然欢畅,他的产业尽被抄没入官,发还的不过是些四时衣裳与亡父遗物,另有他母亲的一部分陪嫁,陪嫁的东西扣在他母亲手里,他不好动用,剩下的衣裳还要穿,只能把亡父遗物当了,但也不值几个钱。若王府包了他一家子的盘费,他能省下好大一笔开支呢。再加上那二百两,回到故乡后,省吃俭用些,也能宽余裕裕地过上两三年。
若不是娘家,他不会幼年失母,父王不会盛年丧妻。可钟家竟然一点惭愧之意都没有,仍旧将母妃钟氏当作是能够操纵的东西,连上门祭拜一下,都是别有用心的。如许的娘家,若说他们还念着与母妃的骨肉亲情,知恋人谁会信赖呢?
高桢满不在乎地笑笑:“不让,随钟家人爱说甚么。我也是不敢,天晓得让他们进了王府大门,会做出甚么来?可别又来个不要脸的女眷,冲上来缠着父王与我不放,硬说本身被轻浮了,要我们父子娶她。钟家不顾祖宗的脸面,我们高家人还要脸呢!”
想当初,如果钟大老爷肯服从母妃劝言,老诚恳实去官,现在他家还是体面子面的书香世宦人家,儿子今后科举退隐,家业便又昌隆起来。现在钟雅卓成了犯官之子,真想考科举,还得看朝廷愿不肯意开恩,就算考了,也不能点元,将来入朝更不成能遭到重用。这统统都是钟家人自找的,高桢真是一点都不感觉他们不幸。
曹妈妈的神采一下阴沉下来,忍了忍气,才道:“真对不住了,老太太,世子不成能承诺这件事的。”
钟老太太怒道:“难不成我这个外祖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害死他母亲的贱婢高贵?!”
王妃百日已过,也入土为安了。不管是广平王还是高桢,心中的丧亲之痛也已经平复下来。日子还是要持续过的,如果久久沉浸在哀思中,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情愿看到。但这并不代表,高桢对娘家的痛恨,已经跟着时候的畴昔而有所减弱。
曹妈妈听着眼圈都红了:“我也不是替旧仆人说话,他们确切做得过分了。只是老太太本日也来了,她摆起长辈架子,王爷与世子都不肯见,万一他们又在外头说些甚么闲话可如何好?何况……他们要给王妃上一炷香,也是该当的。王妃去后,他们一家子还没端庄祭拜过王妃呢,每次想来,都是一堆夭蛾子……”
现在事情已是灰尘落定,钟家人还要来做甚么?高桢完整不信赖,他们是纯真想要来祭拜一下王妃钟氏罢了。
曹妈妈听了,悄悄松了口气,世子看来还未对钟家完整绝情,这就已经够了。她当下便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