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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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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诸葛亮与黄氏女(三)

隆中的家宅不过是一所二进三间的小院,几间竹庐倚山而建,周遭大片碧郁菁茂的云丘竹荫檐蔽户,疏影横窗,简雅而素致,婚礼便在前堂正室停止。

而那一厢,黄承彦立在东壁木格长窗下,目光遥遥凝睇着垣墙下鹄立的女儿,神采间多少珍惜又几分慨叹……

士家的婚姻礼节向来循周制古礼,婚礼便是昏礼,迎亲的时候也依古制选在了日入时分。

乃至,身为父亲他也信赖,若阿硕此生不嫁,留在家中摒挡族务、教诲后辈,她也决计做得超卓……但,世人对女子何其刻薄,毕生不嫁的士家女,会受俗子们多少流言鄙薄?

黄硕可贵心虚地垂了睫,清楚饮的只是酢浆而非酒,却莫名感觉双颊微微发烫……

纳采以后,便是问名,即将女子的名姓及生辰年代送去庙中占卜,观其休咎以决定是否适合攀亲,若成果为吉,便告于女家,是为纳吉。而后送聘礼于女方,是为纳征,既而择订婚期。

现在,即便被世人簇拥此中、带了些嬉闹地推搡着,也是闲庭信步普通的缓静安闲,轻尘不惊。

时下的“同牢”,大多是新婚佳耦分食一头乳豕,意味而后佳耦并尊,不为宾主。

悄悄看着这统统,黄承彦冷静松了口气,固然有些不测,却毕竟是欣喜多一些。

难掩不测埠凝目向劈面的人,却见他也正向她看了过来,一双清和淡然的眸子里透了微浅笑意。

阿硕这个孩子,极有主意也极有担负,既然点了头,便会沿着选好的路,一心一意地走下去。

依礼法,婚嫁当日,最持重庄严的典礼便是一双新人同牢合卺。

那一天,黄硕黎明夙起,跽坐在妆镜前,温馨地任一众仆婢奉侍修眉、搽粉、涂唇、膏发、定发、熏香。一挽鸦雏色的长发绾作了双鬟髻,用了玉纚、骨笄、银次束起簪定。最后换上一袭周制的纯衣纁袡,持重而高华。

那一双眸子仿佛涵山容水,清和淡然,却又透着几分林泉隐者的疏旷放逸,一眼看去……极澈然,却也极精深。

而这孩子性子又肖父,随便不拘,天然放逸……在她看来,成不结婚大略并没有那么首要罢。

以是,而后便再未曾碰过这杯中物了。

而后带着些不测和莫名的无措,黄硕在亲朋谛视当中,由仆婢奉侍着出阁,任他牵着她登车,而后乘着婚车一起回到了襄阳城外二十里的南阳隆中。

十七岁的少女,还是一身兰青色细绢襦裙,长发绾作了双平髻,素致而雅净。她亭亭立在中院垂葛荫萝的垣墙边,悄悄看着庭中细蔑织成的竹笼里那一双褐羽白额的鸿雁……这,是那人亲手所猎。

阿硕这个孩子,骨子里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少女先是一时怔住,而后反应过来赶紧匆促地低了眉,心头竟有些无稽地浮上一个动机——阿父说他是个“漂亮后生”,可真是谦善得过了……

二十余岁的年青士子,身着一袭与她相配的玄端号衣,缁衪纁裳,他端倪温静隽致,一身气度渊古博雅,沉蕴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敛淡若。

诸葛氏与黄氏攀亲,纳采那一日上门的乃是诸葛孔明在官学时的两位同窗老友——徐元直与崔州平。二人皆为荆州官学中的俊彦人物,又俱是二十出头的俊郎青年,此时鲜衣策马,蹄下扬风,一起引了襄阳城中很多人家纷繁侧目。

他的阿硕,如许才识出众的孩子,为父母的又那里舍得让本身视如拱壁的珍宝受这等非议?

自周朝以来,士家大族的婚姻一向遵守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固然不知今后会如何,但起码是个不错的开端,不是么?

自那日自岘山返来以后,她便去了司马府上一趟,也不知同德操都说了些甚么,待回府以后便对这桩婚事点了头,而后像统统待嫁的女郎普通,开端织绣裁衣,为本身筹办嫁妆。

当酒液斟入髹漆的瓜瓠当中的时候,跽坐在堂中的黄硕,不心微微紧了紧交握叠置在膝前的十指,心底里微微有些不安……她向来沾不得酒,十三岁时与兄长作赌,逞强饮过一盏,却当即发热,而后醉呕,难受了整整一晚。

厥后她年纪渐长,学经史诸子,习诗赋琴棋,更兼该百艺,于堪舆、观星、百工之类也广有浏览……如许的资质卓绝又勤恪向学,不似女郎,倒更像儒生学子些。乃至,在各大士家的同龄后辈中,似她这般的亦是寥寥。

蓦地间四目相对,仿佛都有些不测。

男方遣媒求亲,待女家应允以后奉上采礼,是为纳采,这是两边缔结姻亲的第一步。

而孔明——那也是个可贵的后生呵。

婚姻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代也。而士族之间的姻亲,则尤其昌大谨恪,各个礼节走下来便是一年多风景,待到真正迎娶,已是建安十一年的仲春时节。

何况,现在阿硕尚是幼年,以是不感觉独居一世有何不当,但她才十七岁,今后的人生还稀有十年的漫漫工夫,而父母嫡亲……毕竟不成能陪她到最后。

而后的“合卺”,则是用一只瓠瓜剖成两半作为酒器,别离盛酒,佳耦二人换杯而饮。瓠既分为二,合之则成一器,意味伉俪一体。而又因为瓠瓜味苦,以是此酒便是苦酒,但愿伉俪二人自此共苦同甘,恩爱不离。

因为循古制,以是氛围端肃而静穆,并不闻钟鼓之声,更无多少喧闹喧闹,是以待新郎在世人拥行之下一起进了大门、中庭、内院之时,那声响便分外震惊,少女听闻外间响动,一抬眼,透过那扇半启的菱格纹长窗,那人便这么无遮无掩地落入视线——

以是,他近乎有些专断地替阿硕决定了这门婚事……而一贯很有主意的女儿,这回有些出乎他料想地,竟没有直接呛声反对。

待到暮时,家中来宾散尽,中庭也已然平静下来的时候,黄硕出了内院,一起徐行来了这儿。

幼时学《女戒》,才不过冲龄的女童,倒是将这卷百余年来天下女子奉为圭臬的戒条,依着《卑弱》、《佳耦》、《敬慎》、《妇行》、《用心》、《曲从》和《叔妹》七章,条分缕析遂一驳斥,令得傅母哑口瞠目。

但本日这是合卺酒……她强压了心头的些微怯意,双手持瓠,保持着文雅的姿势,微微仰首将瓠中的酒灌入口中,谁知,下一刻,舌尖却触到清楚的稻米暗香——竟是米汁制成的酢浆。

采礼依着时下的规制,最为首要的礼版之上誊写了各方礼文,婿父姓名,媒人姓名,左方则列举着男方送来的百般采礼。礼版裹以皂囊,缠以白绳,封章普通,十二分的精美。奉上礼版以后,便是正式的中庭献礼了,羔羊一口、豕一只、雁一双,黍一斛、稻一斛、清酒一斛,笥中盛缯,奁中盛采,黄绢囊中盛米……

莫名地,一向以来模糊有些惶然的心境仿佛有了个定处,垂垂安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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