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我心匪鉴5
严玄一番话朗然正气,并且是直指当朝天子与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一时满殿寂静,可那些微垂的头颅下正各自考虑。
“陛下,风将军以女子之身为将,本就倒置阴阳,祸乱天下也。”
而御座之上的东始修已再无听取朝臣奏本之兴,“本日朝会到此为止,退朝!”话一落,当即甩袖离座。
“凤影将军虽北海追敌有小误,但其功亦不成没,今允其前去久罗山剿匪,以定颉城安宁!”
“呈上来。”御座上飘来东始修浑厚有力的声音。
御前内侍步下台阶接过管宣的奏本。
“陛下是昏君是明君,那由陛下于国于民之功过决定,由后代之人来评定。臣为监御史,只为天下向陛下进谏!”严玄慨然恐惧色。
东始修拎着折子冷眼看着殿下的严玄。
梁铎一开口,殿中不管是那些跟从他的,还是那些妒恨风独影的,或是不满天子对七将的宠任的,皆纷繁附言。
严玄是本朝驰名的诤臣,铁骨铮铮,向来敢犯颜切谏,虽常让当朝天子下不了台,但其所言所谏有理有据,事事忠君为民,朝中高低皆无话可说。而现在管宣却要弹劾当朝大将,并且是方才立了大功、重伤返来的凤影将军,是以话才出口,顿如重石砸湖,在殿中激起庞大回荡。群臣面上有的鄂然,有的安静,有的浅笑,有的莫测高深,而皇逖几兄弟则面色疑重。南片月更是身子一动,便要出列,却被华荆台拉住。
“陛下,管大人所奏有理,风将军其性桀傲不驯,不堪为大将也。”
“陛下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系天下,更应慎重之。”
“本日臣见风将军安然归朝,臣为国喜,亦为君喜。但臣更要就风将军受伤失落一事冒死切谏。”严玄在内侍将谏书呈到东始修手上时便凛然陈言,“风将军是国之功臣、重臣,其受伤失落自是要派人寻救,但陛下却为一人而发告天下,劳动普天臣民,此君之大谬!古有国君为搏红颜一笑而戏天下诸侯,谓为昏君;今陛下为一将而惊天下臣民,亦非明君之为也!”
“管卿要弹劾谁?”御座之上,东始修的话如从齿缝里逼出。
严玄的谏言虽不入耳,可一国之君为一将之安危而举倾国之力去搜救,此举确是“君有违失”,他不过做了“臣需极言”的监御史本份。只是当初忧切风独影的安危,那里顾得这些,也是以这会晤对着殿中群臣的谏言,不但几兄弟不能开口,便是东始修本人亦不能堂然反对。
殿中六兄弟听了这些谏言,不由目光相视,然后皆保持沉默,风独影则更是面沉如水。
“严大人所谏乃是良言,陛下不成为一将而劳动天下!”
有了凤荏苒的带头,拥戴的官员如雨后春芛般冒出。
那声音让管宣心生畏缩,“臣……臣只是据实道来。”
……
管宣一抖,目光悄悄往太常梁铎望去,见他神采安闲笃定,想起他的阐发与承诺,胆气一壮,道:“臣要弹劾凤影将军风独影。风将军在追击北海王途中,先是料敌恰当,任其逃出北海;而后又恃勇逞强,在熟知海性的渔民提示了有暴风雨的环境下还是命令追敌,才有了受伤落海,才导致我军将士陷于暴风雨之危境中;最后则是追敌无功,让一船北海遗臣逃遁而去。只此三事足见其无将者之能,臣请陛下撤去其官职与大将军封号,并严惩之!”
“奏。”声音冷而厉,让满殿的臣子都感遭到天子积蕴的肝火。
殿中静了半晌,东始修改表示内侍颁诏之时,却又一人排众而出,“臣有本要奏。”倒是另一监御史管宣。
群臣这刻反应过来了,可还不及说话,东始修已拍案而起,“准!”那声音如惊雷贯下,直震得整座大殿都嗡嗡作响,群臣一时惊惧,不敢出声。
元鼎三年玄月十七日,早朝。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偌大殿堂一时人声鼎沸,大有本日难夺职了风独影便誓不罢休的气势。
皇逖几兄弟听着朝臣们的言语,深知现在站出来为风独影说话,只会为群臣增加话柄,令局势更加庞大严峻,可就如许任其歪曲诋诲mm倒是千万不能的,正各自考虑时,丰极蓦地想起袖中的一本折子,当下越众而出,直至御座阶下,扬声道:“陛下,臣也有本要奏,为万分孔殷之事。”他的声音朗朗响彻全部大殿,却又清和光润,刹时扫去一殿的焦燥,直让人如沐东风般心旷神怡。
丰极话音一落,安好远便抬手一推,将风独影推到了御前阶下。
侍在御座前的内侍忙步下台阶接过严玄的谏书。
“臣也以为严大人所谏有理!”
群臣还在怔愣间,风独影倒是体味了兄长之意,只是满怀气愤,实不肯现在低头,可又心知,严玄谏责大哥在前,管宣弹劾本身在后,不管是偶合还是成心为之,现在群臣已抓住了“君谬臣错”借题阐扬,若本身率性而为,不但令得大哥难堪,更趁了小人那句“其性桀骜不驯”,只得压住心头屈辱与气愤,于御阶前跪下:“臣风独影愿领兵前去……”一个“戴罪建功”到了嘴边却如何也吐不出,暗自咬牙,“以偿北海之误!”
而殿中群臣一言接一言的仿佛无休无止。
“哦?”东始修捏紧了那本折子。
“哦?”东始修的语气还是很安静,“那卿是指朕为昏君是吗?”
“臣为监御史,不管君臣,有错者臣都当直言进谏,才不负陛下封臣做御史!”严玄的答复掷地有声。
“呈上来。”
天子严肃有力的声音传下,群臣有的了然垂首,有的暗自相望,那些极力弹劾风独影的则悄悄移目梁铎。梁铎目光扫一眼丰极,眉头笼起,却也知现在要见好就收,若逼急了天子,只怕到头亏损的会是本身这一方。毕竟这么些年,他们五大师族也是跟着天子走过来的,天然晓得这个天子对弟、妹的护犊。归正已将风独影弄出了帝都发往边地,并且阻了陛下对她的封赏,幸亏她这一回为着征讨北海着力流血,最后却只得个戴罪建功。想到这,他淡不成察一笑,不着陈迹的微微摇首。
“青州颉城府尹以星火令送来急报,久罗山上有匪踞山为王,已伤无辜百姓、将士数百人,请陛下速派能将领兵剿匪。”
“陛下,风将军如此不顾兵士之性命,如何能做统领万军之大将。”
正在这时,殿中又一人出列,“陛下,臣以为严大人所谏乃是为国为民,陛下应纳顺耳忠告。”那人四十出头,身形欣长,白面微须,端倪疏朗,恰是凤家之主“英侯”凤荏苒,亦为凤妃之长兄。
宽广的金殿里,满满一殿的国之栋梁,在百官恭迎天子临朝后,东始修要封赏北征最大功臣风独影的圣旨还不及公布,御史台的监御史严玄便排众而出:“陛下,臣有谏书要上!”
“严卿的谏书朕收到了。”东始修冷冷道,“诸卿另有何要奏的吗?”
目睹管宣现了怯色,梁铎忙出列道:“陛下,管大人之以是有此一本,亦是为着我朝千万将士的性命着想。风将军技艺高强,自可在暴风巨浪当中保得性命,可那些为我朝洒下热血的兵士们却无此本事,跟从着只顾本身功劳而不珍惜部下的将领,只会令得我朝懦夫无辜送命。以是,管大人之言还请陛下三思。”
半晌,御座上方才飘下东始修喜怒难辨的声音,“隔着千里,还晓得了当日渔民提示过甚么,管卿倒是故意了。”
“臣要弹劾凤影将军风独影!”管宣的话比之方才严玄的进谏更令群臣震惊。
“严卿是在指责朕吗?”东始修的声音淡淡的。
……
南片月望着殿中朝臣,几近是有一半的都在弹劾着风独影,心头惊怒不已,若非华荆台紧紧拉住他,让他晓得现在不成打动误事,他真想一人一拳把这些人全都打飞了!
“砰!”蓦地的一声巨响自上方传来,震得百官心头一跳,纷繁收名誉去,触及东始修冷峻森严的目光,无不垂首避开,却只严玄一人矗立殿中,恐惧天威。
“臣等恭送陛下。”百官跪送。
管宣一番话道完,大殿里静得可闻相互呼吸之声,满殿的朝臣皆等候着御座上方的反应。而被弹劾的本人,却只是面无神采的肃立大殿,对于那弹劾她的人更是看也未曾看一眼;而殿中六兄弟闻言则无不是愤恚难当却暗压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