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庄中论因果
风启洛同风雷进门后便即止步，风雷道：“去罢。”
为那小童定名以后，风启洛二人便将承阳拜托于宗门执事顾问，而后拜别师门，往风神山庄行去。
风雷便明白贰情意，低声道：“此子非人胎而出，若流落在外，并不铛铛。”
那男人便似有所觉，降落声线中，渗入多少绝望，“哥……哥？”
朱雀长老便皱眉道：“你白手而来，如何清查？”
风雷二人早已风俗他这般唠叨，并不睬会。倒是那小童，本来安循分分窝在风启洛怀中，现在见正一现身，便冲动不已，扭来晃去，要同小正玩耍。
风启洛却不去看世人面色各别，只虚空一指，又道：“只是我等皆被这宝贝利用了。无字天书并非是书，而是门。”
四长老早得了动静，内堂大开，迎拂尘启洛二人。
风启洛便将那小童柔嫩娇小的身躯抱起来，回身见风雷立在门口，便身形一动，向他迎去。
胞弟下坠身影，最后唤那一声兄长，连同被魔兽咬噬后剩下的半块手掌……
风雷道：“我乃天生邪鬼。”
那男人咬牙又往上挣扎抓住几根藤条，再抬头时，却心中一松，唤道：“哥哥！”
话语落时，风启洛便将一扇银色大门推开，吱呀一声响动，世人便发觉四周风景又变，竟置身一片苍茫古树林当中。脚下便是百兽吼怒，魔兽潮流普通在谷中奔驰，密密麻麻，数不堪数。更将月下空中震得隆隆闲逛。
正一同那孺子追逐玩耍，又插嘴道：“你二人养了这小孩半年，现在该当为他取名了。”
而后土石崩塌，成片碎石连同风长廷佳耦二人，一同坠至谷底，被魔兽潮澎湃淹没。那魔兽群此起彼伏的厉啸声，在山谷中整整回荡了一夜。
风启彰父子二人面色阴晴不定，却听青龙长老道：“启洛，你既已结丹，那便同长昀交代，尽早复兴家业。”
风启洛一怔，语意却温和几分，反手将风雷手指握住，“若我行的是正道……你当如何？”
风启洛笑容便更温和，竟叫人生出如沐东风之感。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风启洛面色却冷酷如秋霜初凝，悄悄笑起来，目光望向那百丈绝壁之上一道人影，“若当真是幻象，拿百年寿元去换，我也是心甘的。”
那男人飞剑被人动了手脚，现在竟是只能仰仗体力向上攀爬。背负的妇人亦是昏倒不醒，存亡不明。
那黑金古剑四周一圈白光闪动过后，便自风雷手中落下，化作了齐膝高的一只巨大黑金刺猬，有气有力趴在风雷脚边，感喟道：“老夫乃金石所化，与六条约寿，这符印渐渐解便可，如此急功近利，老夫却有些吃不消……不若将老夫放在酒池中，疗养个十年八年再作计算。”
那小童竟不惧正一的一身黑金利刺，将他抱在怀中。只是他与正一现在普通高矮，不过勉强环绕一点罢了。闻言又稚声答复道：“爹爹说娘亲喜好别人顺服，叫我凡事要听娘亲的话。顺娘亲者……”那小童皱起颀长娟秀的眉毛，思忖了半晌方才道，“顺娘亲者昌，逆娘亲者亡。”
拜师大典后，风近似风启洛又在宗门内逗留半年。
风启洛却嘲笑道：“难怪伯父返来时，信誓旦旦，在魔兽潮中，未曾对胞弟加诸一指。公然是未曾，加、诸、1、指，伯父言而有信，侄儿倒是，失敬了。”
待他好轻易爬上绝壁大半，阔别魔兽潮时，手中紧抓的藤条却突然下沉，无数碎石亦是滚落下去，更惊扰得魔兽群狂暴吼怒起来。
他话音未落，那青色封皮的古书便自清楚转为恍惚，炸开成千千万万道光点，内堂一刹时化为无边暗中，唯有几人身边有无数道乌黑反光的长形物事，有若一扇扇全无半点瑕疵崛起的平板门扇，在他几人身边团团环抱。
更叫风启洛欣喜的倒是，风雷已好久未曾现邪鬼之态，若可将狂性完整剥离，方才不至成风雷今后仙途的心魔停滞。
一面倒是惊奇道：“为何本日这般灵巧？”
风启洛同他对视一眼，风雷安静得有若紫府中那片银灰荒漠普通，却令风启洛升起无穷勇气，这才敛神凝目，往前行去，同那六人一一见礼。礼节完整，姿势高雅，便显出世家子杰出矜贵的仪态来。又恭声道：“侄儿见过伯父。”
倒是绝壁上方，闪现出风长昀当时髦显年青的面庞来。
风神山庄中，寻仙大阵遗址犹存。魔龙元神炼化之事，已由昆吾震阳昭告天下，故而余下便是剿杀六凶之事，各国精英自是不必囿于此地，便各自返国，只在需求之时，相互驰援。
他此时面庞衰老蕉萃，一双眼却极其敞亮，竟是大笑道：“他生来便资质出众，不时压我一头……这般恃才傲物，不敬兄长，我为何要救他？”
他二人却不肯张扬，只着了浅显散修惯常穿戴的长衫，一青一玄，并肩而入。
风长廷为父，风启洛为子，按风氏“苗条启承嗣”的挨次，风启洛之子合法是承字辈。
风启洛笑道：“长老说得不错。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长辈不管如何要先为父母讨个公道。”
那夜气象散去，这一行人仍身在内堂当中。风启彰却嘶声道：“满是幻象！不，究竟绝非如此！父亲怎会……”
只因风启洛炼器时一再耗费,竟将丹田同经脉再强行拓宽,待暗伤病愈后，结丹便水到渠成,竟全无半分停滞。
修士结丹,便划一半步迈入仙门。当时上引天机,下判尘缘，天然会生出感到大道的天象来。鲲鹏乃星衍圣物，风启洛结丹时竟引得鲲鹏显形，却叫无数人动容。
那小童清澈双眼中便出现苍茫之色，却还是灵巧喊他一声爹爹，又扭头唤风雷一声娘亲。风启洛便言出必行，将他放下。
风启洛却在这诡谲环境中闲庭信步，那无数银色大门便随他手势呼唤，时近时远，任他检视。
绝壁上正有个男人，背负一个血淋淋妇人，紧握藤条向上攀爬。
而他当时不但未曾有半分痛心，却有非常狂喜。这不时到处压他一头，光芒大盛的天赋弟弟，现在终究――再不会毛病他了。
不管他对四长老、大房一家如何心生恶感，父母殷切但愿，拳拳至心，却早已根深蒂固。他便同风雷十指交扣，那金色亦是散落四逸，又和顺笑道：“风承阳，那便定了。”
风长昀只寂静鹄立，月光照在他脸上，仿若固结了一层面具，竟是叫人看不清心中所思。
而后右指指尖溢出一道青色灵光，平空描画一个刚正符纹。风启洛面前的虚空中，便垂垂显出一卷陈腐的青皮古书来。
风启洛笑道：“这便是家父在秘境中所获的无字天书。”
他腔调极迟缓，极森冷，竟有若无血无泪的鬼神普通。
风启洛沉吟不语。前几日执事长老亦是为给这小童建身份玉碟，前来相询。只是他本待将元神集齐以后，将他送往别处，寻个安妥人家收养。此时为他定名，不过徒生牵绊。
风长昀更是不顾身份，自椅上暴起，右手竟闪出夺目红光，往风启洛当头罩下。
此言一出，在坐之人无不动容，尤以风启彰为甚。他处心积虑欲得天书，却到处碰鼻，还被风启洛哄得团团转，本就郁结于心，现在更是当头一棒，不由失了通身力量，跌坐在圈椅以内。
男人只得抓住更多藤条，怎奈那处绝壁土石坚固，竟是承担不住二人体重，藤条自根系处崩断下坠。
风雷目光和暖，看风启洛将才同正一玩耍半晌便倦怠睡去的小童抱上床榻。风启洛为他撤除外衫小鞋，将他妥当包在被褥当中，又柔声道：“自本日始，你便是风承阳，同梨迦罗刹，再无半分干系。”
这男人面貌漂亮，却暗澹如金纸，脚下几头魔狼亦是奋力扑杀，却不过险险咬到那男人鞋底，更是不甘心团团转动，喉间低吼。
风启彰父子便前后怒道：“开口！”
风雷亦是发觉，将黑金长剑横在胸前，信手一抹，那裂缝便伴同些许金光闪烁的粉尘坠下，消逝无踪。他见风启洛扣问看来，便答道：“第六十一层。”
风长昀早已面色灰败，那日景象，天然历历在目。便是半夜梦回时，亦未曾健忘过。
这数人当中，便以风长昀神采最为乌青，竟是降落怒道：“启洛，你捏造幻象，意欲何为？”
这日风启洛在炼丹室中静坐，稳固金丹，修炼结束后缓缓睁眼，便觉一条黑影一晃，扑入怀中，高兴细声唤道：“娘、娘亲……”
风启洛感喟道：“我敬你一声伯父，却未曾想到中间竟被一点妒忌迷乱心神，蒙蔽双眼。当真令我风氏蒙羞。”
半年光阴，风雷周身那凛冽杀气、澎湃剑意，竟淡薄几分，再不如昔日那般咄咄逼人。恰是修为高深、返璞归真的地步。
风启洛却不罢休，只道：“唤我声爹爹，再唤他声娘亲，便放你去玩耍。”
风雷却抬手悄悄抚摩他鬓发，柔声道：“你立的是正道。”
两月前，风启洛结丹之日，更有云层滚滚,落霞缤纷，会聚成一头青紫色大鹏鸟，双翅一展掩蔽云天,在山头久久回旋不去。
风雷将风启洛手掌拉开，便在他掌心写下“承阳”二字。
那笔迹金光烁然，刚正刚毅，风启洛微怔看那两字，风雷竟连思虑亦未曾，便径直写下名字，足见其早已考虑精密了。
风雷亦得遇敌手，同大师兄整日论剑，功力竟是突飞大进，短短半年，便已步入金丹前期，宗门以内，金丹以下，难遇一合之敌。
那男人不过松了口气，藤条扎根之处又擦擦几声崩断，土石倾泻而下，那男人却见风长昀没有任何行动，心下焦心，又喊道：“哥哥，救我！”
幸亏风启洛身在宗门，纵有各路人马窥测探查，也尽数被反对在外，却好过风雷结丹时那般狼狈。
风启洛含笑看他，便留意他手中黑金古剑，剑刃边沿又有些微裂缝。
内堂还是古朴空旷，唯有四长老同风长昀、风启彰二人在内。
风庄主却缓缓闭眼，沉声道：“舍弟遇魔兽潮而亡之事，我未曾脱手。究竟恰是如此。”
风启洛又道：“其中启事，便不必细说。我亦是结丹以后，方能将此物稍稍掌控一二。这门与宿世往世，三千天下皆有联络，如果修为充足，更可通神鬼之界。怎奈我现在修为不敷，只够支撑各位，管中窥豹，一探本相。”
风启洛亦是笑容温暖道：“正要给各位长辈检察。”
风启洛如梦初醒，方才道：“毕竟……担当你我元阳。便定下名讳，当作我二人子嗣，上报宗门……却为他取个甚么名字才好？”
这答复却过分奸刁了。
风启洛发笑，看向风雷道：“我是那般不明事理的暴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