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起风波
这几日,气候俄然变得晴好起来,接连几日的阳光,一扫之前的潮湿和阴冷,晒得氛围中都弥散着一息暖香。连好久不见的雀鸟,都从伸直的巢穴中钻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落在院里欢畅的寻食。苏以宸表情也好了很多,遂将绿绮取来,十指轻飞,滑过每一缕冰弦,一曲《潋清风》缓缓飘荡。
人一旦绝望,便会放弃挣扎。沈如霜以后大病了一场,最后的痛苦过后,就是让步,待病愈时,已是邻近过年,朝安城里雪花飘舞,一片乌黑纯洁。自从宁王府前来求娶后,她与苏以宸之间的裂缝就已经有如沟壑,难以超越。
门房又来通报说有人送东西到府上要求转交予二蜜斯。素玥因为沈如霜那边需求增加人手,她又是李氏调教出来的妥当人,因此要去了东院里奉侍。新的丫环临时没有补上,只得累沈秀替她取了来,拿到手上,是薄薄的一本书册,以一方白如皓雪的锦帕包着。那锦帕看上普浅显通,但质地和手感均为上乘,看来这送礼之人非常讲究,对这本书册也极是珍惜。
沈秀怔了怔,“蜜斯,这不是你的错,如霜蜜斯今后会想明白的。”
3今后,宫里传来谕旨,定国候之女沈如霜,玉颜贤淑,德才兼备,宜入宫侍驾,然负孝在身,皇恩浩大,特恩准于来岁孝满后再入宫。
琴音忽而高亢短促,如鹤唳云端。忽而柔嫩缠绵,欲收欲发。回转之际突然铿锵有力,顿挫顿挫。可不管琴声如何变幻,一曲接一曲,箫声都如过虚无之境,萧洒自如,与琴音共同浑若天成。
第二日还是晴好,她早早就将绿绮琴挪到了院里,心中模糊有等候,竟然还伴随一丝莫名的严峻,很久不敢去抚动琴弦,只是望着昨日萧声地点的方向,鹄立凝睇。不知大抵过了多久,远处终究响起了箫声。箫声呜呜,起时极细极低,如细雨绵绵,如有若无。垂垂高音中偶有珠玉腾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如群卉斗丽,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她欣然一笑,拨动琴弦,翻飞于花间,蝶舞徘徊……
苏以宸不晓得事情怎会生长成这模样,宁王错把如霜姐姐当作她向皇上求娶,然皇上却下旨召如霜姐姐进宫。没有人奉告她那天的祭天大典究竟产生了甚么。母舅和舅母表情明显还不错,普天下的父母都但愿本身的后代能成龙成凤,毕竟将军再威风也不如当个国舅爷有荣光。
翻开锦帕,苏以宸的心跳俄然加快,微微泛黄的书册,册上驰名《临春乐》。她在梨香苑习曲时,曾听教习的乐工提及,《临春乐》为南朝天子陈后主倾天下琴师之力所成,被后代人称为三大名谱之一,只可惜在南朝覆国时被毁之一炬。没想到竟会存于世,并且呈现在她手里,的确像是在做梦。苏以宸按捺不住本身狂跳冲动的表情,迫不及待的翻看了好几遍,然后撇弃统统邪念在绿绮琴前盘膝坐下,凝神深思,玉指轻扬,绿绮琴空灵清越的琴声婉婉而来,初时如深谷深潭之流水,飘然浪荡,缠绵霏霏,而后琴音一改,铮然激扬,仿佛马跃千山,仿佛龙腾四海,令民气血翻滚,浑然忘我,最后琴音缓缓收敛,如水入平地之境,在袅袅风声中悠然远去。
苏以宸心中欣喜连连,琴音渐停,向他箫声传来的方向聆听了望,固然,她面前只能看到一堵高高的院墙。箫声减弱,余音袅袅,终至不闻。
现在,她飞上了高高的枝头,苏以宸和沈宁轩却再也没法站到她身后,听不到她的笑,感受不到她的欢愉。
沈宁轩自那日祭天大典后,便经常借口宫里当值极少回府来住,偶尔返来一趟,也老是和沈从云没说几句话就吵,然后在沈从云的勃然大怒中愤然拜别。因沈如霜和李氏的不喜,苏以宸整天极少出本身的院子,幸亏她往昔也不是喜好热烈的人,待在本身房里看书习字,对着绿绮琴发楞,偶尔弹奏一曲,倒并无不适,只是沈如霜之事因她而起,她不免自责烦忧,操琴时偶然中透暴露各种情感。
“会吗?”苏以宸像是在问本身。
俄然,有箫声垂垂响起,跟着她的潺潺琴音,忽急忽缓时离时即,遥遥合奏。她内心重重一惊,这曲《潋清风》来自《临春乐》,消逝数百载,乃绝世之曲,知者该当寥寥。能与她合奏者,莫非是赠琴谱之人,那位芳古斋的公子?心中竟模糊欢乐。他那日说高山流水觅知音,既是自夸知音,她倒想尝尝看他可否承得起这知音二字。当下不再犹疑,凝住心神,用心抚弄起绿绮琴来。
苏以宸依在窗前,望着纷飞的大雪。沈秀见她入迷,拿了件大氅来给她披在肩上。她喃喃细语:“秀娘,姐姐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谅解我了?”
琴声悠悠,如花香拂过民气,如涓溪流过心头,如轻风安抚灵魂,丝丝缭绕,诉说无尽真情。她的嘴角不自发微微上翘,眼睛渐渐眯成了两道新月。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院里的杏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冷冽的冰雪中也挂上了乌黑的色彩,又偶尔暴露一段湿亮的黑来。秋千架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地上早已看不到杂草发展过的陈迹。自从她返来后,这院里仿佛又规复了沈绛云当年居住时候的活力。宁轩哥哥和如霜姐姐活泼,她不肯意出门,他们就老是跑到院里来找她玩。陈腐的秋千架,固然她一再表示不消那么费事,宁轩哥哥也执意停止了创新,她和如霜姐姐站在他中间,看他忙乎得满头大汗,约好等来岁春季,杏花开满枝头的时候,一起坐在上边荡秋千。如霜姐姐咯咯的笑着说:“宸儿宸儿,你和哥哥一起推我,我要飞得高高的,瞧得见外边的望月楼。”
一曲毕,她心中狂喜之情难抑,紧接着又按那琴谱弹奏了几曲,顿有九窍齐开,心入灵境之感。真是喜不堪收,如获珍宝。不知这送谱之人是谁?莫非,与绿绮琴是同一人?只是,那公子所为何来,能得此名琴名曲,想必费了很多工夫,却不吝相赠,实在是费人考虑。今后如果机遇相见,当不知如何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