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碧泉
云风白纵身上马，对韶华道：“走吧，去碧泉山庄，另有一段路。”
韶华道：“风白，感谢你。”
云风白点头，领韶华入内。大厅中灯火煌煌，有美婢来献茶。云风白一边喝茶，一边道：“她们在内院，我让人领你出来。”
韶华点头，一滴清泪滑过脸庞，滴落在宁湛手上：“我会活着返来，必然会。”
韶华和李亦倾都爱宁湛，但愿他不是冷情之人。但是，宁湛最爱的还是他本身。以心换心，物伤其类，韶华不能眼睁睁看着李亦倾在湿冷的缧绁里，在血腥的酷刑下绝望地死去。
韶华发笑，“我还是喜幸亏主将府里舒畅地喝茶谈天。”韶华的神采垂垂严厉，“风白，不要失手。”
星邙山下，一株百年榕树下，一名男人和一匹白马顺风而立，夜风扬起男人纯白的衣袂，如雪的银发，更衬得他超脱仿若谪仙。
宁湛的目光垂垂迷离，度量也越来越热，渐生情、欲。
云风白笑道：“淑妃娘娘只晓得你是碧泉山庄的仆人，你不要在她面前提我的名字。毕竟，入宫劫妃是杀头大罪，将来娘娘归去后，不免言及前事。我还想做一个江湖闲人。”
韶华道：“她们还在碧泉山庄？羽林军没有发明她们的踪迹吧？”
云风白俄然道：“等一等。”
夜风缓缓，月光如水，起伏的山岚，潺潺的流水，扶疏的木叶，空旷的郊野，如同被银粉勾画的卷轴画，雅淡而空灵。云风白和韶华行走在这一卷适意画中。
云风白皱眉，望着韶华：“‘感谢你’，为甚么你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韶华道：“夏季快到了，你要把稳身材，不要太劳心，记得定时吃药。”
韶华一怔，心中百念千转，宁湛压抑无法的容颜，李亦倾凄哀等候的呢喃，萧太后恶毒无声的嘲笑，李元修嚣狂凌人的态度，一一在她脑海中转过……终究，还是逗留在了李亦倾凄哀等候的呢喃上：
韶华将头埋在宁湛怀里，黯然无言。
“年女人，请你去奉告圣上，我是冤枉的，求他来救我出去……”
第二晚，永巷缧绁遭劫。一个时候后，玉京建春门处，韶华带着七名京畿营兵士出城，走在中间的两名流兵，身形娇小，仿佛是女子。守城将领没有多疑，立即开城门放行。
云风白点头，“放心。”
一名庄仆垂首道：“回公子，庄中非常温馨，没有闲杂人等来扰。”
云风白见韶华烦闷难安，问起原因。韶华隐去了宁湛一石二鸟的谋策，将李亦倾因为与萧太后有旧怨，现在受冤身在永巷，性命难保之事奉告了云风白。
云风白笑道：“没干系，站在这里弄月听风，也不算虚度工夫。”
很久，云风白问侍立在一边的婢女，“绯还没有回圣星宫？”
韶华起家：“好。”
宁湛道：“我晓得，你也要保重。不管如何，必然要活着返来。”
婢女垂首道：“回公子，绯姬大人还在蕲州毫城，她仿佛被妙手缠住，没法脱身。教中摆布护法已经赶去毫城襄助了。”
宁湛拥紧韶华，道：“很荣幸，我们有一样的宿命。你不会孤傲，我也不会孤单。你是我的韶华，我是你的宁湛。”
云风白笑容更深了，“你是主谋，我是共犯，如果真失手，一起被押赴法场，路上还能聊谈天，也不会孤单。”
凌晨，韶华回玉京时，守城将领微有迷惑，昨夜主将带着七名流兵出去，但现在返来，她身边却只剩下一名银发兵士。
韶华深深地望了云风白一眼，“你，你可知这么做了，一旦失手，就是极刑。”
云风白道：“还在。云某想藏两小我，戋戋羽林军岂能发明？倒是你，明天就要赴景城了，彻夜为甚么非要见她们？”
韶华垂下头：“出征之前，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韶华笑了笑，道：“因为你老是在救我，帮我。”
韶华在榕树下愣住，翻身上马，走向白衣男人：“风白，抱愧，让你久等了。”
韶华昂首，吻了一下宁湛的唇角，笑了：“生离罢了，又不是死别，我们另有平生的时候相……”
这一吻如同葬梦崖下盛放的火红荼蘼，狂野残虐，美而烈，醉人，醉心。
劫狱胜利后，韶华和云风白连夜将李亦倾，李宝儿主仆送出玉京，安设在碧泉山庄中。以是，以后萧太后变更羽林军，宁湛变更禁卫军翻遍玉京也不见李亦倾、李宝儿的踪迹。
那一天，韶华与宁湛在太液湖别离后，内心始终对李亦倾的事情耿耿于怀。回到主将府，韶华仍然心中难宁，如果胭脂事件与她完整无关，她或许会对宁湛的作为视而不见，对李亦倾的存亡置之罔顾，但是这件事终归因她而起。李亦倾如果在永巷中罹难，她只怕今后再难放心入眠……
云风白道：“这几日没人来山庄中吧？”
婢女垂首道：“魔道中人，宫中的影卫。”
云风白笑了：“劫人倒不难。我恰好熟谙几位江湖朋友，轻功武功都是一流，他们在武林禁地中尚能来去自如，皇宫中应当也不成题目。至于劫了人藏在那里，我在京郊星邙山中刚好有一处闲置的庄院，倒也平静幽僻，请淑妃娘娘纡尊降贵，住在碧泉山庄，应当非常安然埋没。”
云风白喝了一口香茗，淡淡一笑，“宁湛，你公然短长，竟然已经查到了绯的身上。”
韶华心中一凛，推开了他：“时候不早了，宫门也快封闭了。”
韶华下了决计，望向云风白，“永巷固然守备松弛，但皇宫中却保卫森严，劫人谈何轻易？更何况，劫了人，又能藏去那里？”
韶华也纵身上马，与云风白并辔而行。
宁湛以吻堵住韶华的话，韶华感到他在颤抖，因为惊骇而颤抖。半晌，宁湛放开韶华，道：“别说死别，我闻声这两个字，就惊骇。”
云风白，韶华上马，两名庄仆仓猝接过缰绳。
带领白虎、骑赴景城的前一夜，韶华在承光殿与宁湛喝酒话别。这一去，存亡难卜，归期难料，两民气有难舍，却只是相望无言。
云风白皱眉，“哪路妙手？”
韶华黯然：“我也惊骇，真的很怕。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去做，这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没法回避宿命，只能去面对，去承担。”
云风白，韶华骑马行进，不一会儿，模糊可闻飞瀑作响，两人绕过银瀑，又纵马了一柱香时候，才瞥见月下有一片碧潭，碧潭边有一座安好的山庄。
马蹄敲月，韶华向京郊星邙山而去。
宁湛握紧韶华的手，痴痴地望着她：“彻夜，不要出宫了，好不好？”
确切，此次他派人突入禁宫救李氏主仆，倒也不美满是因为韶华。能成为圣浮教主，控异正道于掌中，令江湖中大家畏敬，云风白绝非徒有浮名，以他的历事聪明，聪明绝顶，韶华固然成心坦白宁湛的图谋，但岂能瞒过他？为了圣浮教的大计，为了复宁氏灭云氏之仇，云风白毫不答应宁湛一举肃除外戚，将军权势，收拢君权。――玉京中保持现在的乱局，圣浮教才有机可乘，实现逆天之谋。
韶华问道：“甚么体例？”
宁湛心中潸然，伸手抚摩韶华的脸，垂下头，吻去泪。
云风白笑了：“国法不管用时，那就用江湖上的体例――劫人。”
韶华跟从一名婢女走向内院，云风白望着韶华的背影，笑容垂垂消逝，堕入了深思当中。
韶华止步，回望云风白，“如何了？”
“我信赖，他不是一个冷情之人，他必然会来救我，必然会来……”
云风白淡淡一笑：“帮人，也是助己。”
两名庄仆早已等待在门口，瞥见云风白，立即迎上来，施礼：“公子。”
云风白闻言，淡淡一笑，“本来，只是这一点小事，你如果真想帮她，倒也不是没有体例。”
韶华从皇宫中出来，已是亥时。韶华回到主将府，换上便装，披了一身连头大氅，骑马从建春门出了玉京。
韶华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提到你。将来如果东窗事发，也由我一人承担，毫不连累你。”
两唇相触，炽热如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