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怜孤贫月姑土屋拜年

万七转头看看月姑，连连点头：“本年没……没戏，都说四……四十五，卖……卖罐子，倒……不利的一年……”

艾叶惊奇地叫一声：“咋想起去他家？我都没去过哩……”

月姑和艾叶齐喊：“七叔……”却没人承诺。房间仿佛垂垂亮了些，小土炕上乱七八糟，门后的锅台上却放着五六个大碗的羊肉、羊杂等。没有坐位，两人在炕前空位上站着，青莲偎在娘怀里不敢下来。艾叶翻开布兜，把饺子放进小铁锅，盖上锅盖，然后说：“我们走吧，这处所咋能多呆呢。”

艾叶哧地笑了。月姑悄悄叹口气，脸上显出一丝凄然。

月姑说：“七叔，多大年龄了？向来没成过家？”

艾叶当真说：“年过四十五，半身埋黄土。都如许说哩。可也不必然吧？”

青莲说：“哥，我是，就是，你说我是不？”

艾叶说：“谁家？”

万七张大着嘴巴，诚惶诚恐地说：“我把羊圈……圈到个暖……和缓处所，放上草，它们也……也得过年哩！看，我……我这家，没……没个坐处呢！”说着，朝偎在月姑怀里的青莲笑笑，撩起屋门的草帘，“进……出去，我给孩子拿……拿肉吃……”

万七裂开嘴笑笑，暴露微撅的门牙，“过这个年，就四……四十五了，瞧我……我这模样，谁……谁肯跟哩！”

艾叶说：“甭看青莲是丫头，长大说不定比你们男人还强呢。”

两人走出屋子，却远远瞥见万七来了，手中提根鞭子，身后却不见羊群跟着。

月姑从被窝里拖出青山，说：“快起，春堂都过来了……给你兴善叔、婶叩首，再跟他们一块去拜年……”

月姑抱着青莲，艾叶用块布兜着一大碗饺子。三人从村东头出去，沿路沟中间的巷子走一段，又斜插向西北……幸亏太阳才出，地上冰雪冻得健壮。

青莲噘起小嘴：“我也是男人……”

艾叶说：“月姑故意给你说小我儿呢，真的！”

兴善带着青山和春堂出去拜年了。月姑对艾叶说：“领我去串个门，也是拜年吧……”

农历大年月朔凌晨祭拜祖宗、向长辈叩首拜年，是万家营一带村落的传统风俗。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浪中，男人们先在自家过世的先祖神位前叩首，再向长辈拜年，而后便到本族各分支宅院，继而街坊近邻，一一叩拜。在拂晓的暗淡中，村落的街巷里人们热忱地相互扣问、朴拙地叩拜与谦恭地谦让，欢声笑语不断于耳。在这新年第一天，人们平日的烦恼和相互间的恩恩仇怨，也似因这一声问候与谦逊，而跟着四周超脱的炊火香气云散。

月姑说：“七叔，只听他说住在村北土场边上，如何走，我还不晓得呢。”

月姑说：“七叔，吃上饺子没有？”

青山朝青莲笑着点头：“好，是，你是男人，行了吧？”

春堂哧地笑了，青山瞥着嘴说：“丢，丢，丫头电影，还是男人呢！”

月姑看着青莲漂亮的小脸说：“你婶夸你呢……我看俺莲儿也好，长大说不定比你哥有出息……”

万七感激地点头：“月姑跟永……永义一样，老挂……挂着我……”

艾叶说：“月姑给你拿来饺子了，你尝尝，保准比你本身包的饺子好吃！”

艾叶说：“七叔，月姑来给你拜年哩，你去哪儿了？”

万七抬手抹一把淌出来的鼻涕，说：“嗯，不不必然呢，冯……冯先生给我起……起名，叫显……显运，当时他说，我应……应在这个运……运字上，说不定能有‘后’呢。”

村边公然有个土场，仍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场边堆放着几垛麦秸、谷草，一间低矮的土屋吊个草帘。两人游移着翻开帘子，小屋里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清。

月姑说：“永义在家当时候，每逢过年都去呢……万家显字辈就剩他了，一小我，孤苦伶仃……走，我给他带点饺子，怕是过年吃不上饺子呢。”

月姑笑着问艾叶：“有这说法？”

兴善一家先来月姑家。伉俪俩拖带着春堂，三人冷静在永义像前祭拜后，又为月姑叩首，月姑不让，说你俩年纪比我还大两岁呢，兴善和艾叶齐说：“话可不能那样说，礼法不能乱的。”

万七说：“我有羊肉哩，都是他们送来的……”这里的“他们”是那些拜托万七把守放牧羊群的主家，逢过年杀只羊总要给他送点煮熟的肉或杂碎。“饺……饺子，我也包……包过，老是煮……煮成一锅粥，干……干脆算了……”

青莲早已起来，穿上新棉衣，扎了两根小短辫，在黄龙埠集上买的两枝花却舍不得戴，放在本身的小木盒里。这会儿也吵着要去拜年。月姑说，“俺莲儿听话，跟娘在家，等会儿娘带你去串门……你兴善叔跟两个哥哥一块儿去，他们是男人，咱俩，另有你婶，是女人，我们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