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锋（二）
太夫人含笑看着顾莞宁，张口道：“宁姐儿，你想做甚么尽管罢休去做。有祖母在，谁也禁止不了你。”
“身为女儿身，我很遗憾没有如许的机遇灿烂门庭复兴顾家。”
眼神森冷，目光如电。
过了好久，太夫人才淡淡说道：“罢了，你起来吧！”
顾家有儿郎交战疆场立下赫赫军功，顾家的女子要撑起内宅后院和各府来往打交道。定北侯府的光荣，向来都不是只属于男人的。
“好！说得好！”太夫人听的热血彭湃，冲动不已：“这才是我顾家的女儿！有傲气，有傲骨！你父亲地府之下有知，也必然以你为傲。”
沈氏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沈氏内心一寒，残剩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满眼看去，竟没一个能及得上当年的顾湛，就是比起顾淙顾海也多有不及。太夫人常常想及这些，内心总不免有些后继无人的欣然感慨。
太夫人懒得和儿媳口舌较量，挥挥手道：“今儿个说了半天话，我也乏了，你先归去！”
碧彤反射性地“嘶”了一声。
和沈氏的暴怒恰好相反，顾莞宁神采安静淡然，气势却半点不落下风，乃至犹有过之：“母亲就一点都不想晓得，我内心是如何想的吗？”
太夫人瞄了沈氏一眼，顿时收敛了常日的暖和，目光中透暴露几分凛冽。细心看来，竟和顾莞宁刚才的神情非常肖似。
沈氏嫁入定北侯府十几年，常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这般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昂首的景象，已经数年都未曾有过了。
待碧彤将地上清算的干清干净，一旁的郑妈妈才咳嗽一张扬了口：“碧彤，这里临时不消你和碧玉服侍了，先退下吧！”
就连老于油滑的太夫人，也被震慑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沈氏后背直冒盗汗，不敢和太夫人对视：“儿媳不敢。”
顾莞宁不但没慌乱请罪，反而调侃地扯了扯唇角：“母亲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自问言行举止都无不对，对母亲也没有涓滴不敬之处。”
宁姐儿生性聪明灵敏，焉能发觉不出沈氏的冷酷。怕是早就对沈氏绝望寒心了吧！
现在看来，顾家的儿郎们，竟不如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少女有风骨有傲气！
宿世阿谁执掌朝政数年杀伐果断的顾太后，刹时返来了。气势威压敏捷弥散，让人不自发地生出诚服畏敬。
提起死去的儿子顾湛，太夫人既高傲又心伤，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一不谨慎，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敏捷排泄了血珠。
沈氏在人前是文雅崇高清冷矜持的定北侯夫人，极少起火。只要贴身服侍的丫环婆子才熟谙她真正的脾气。一旦建议火来，少不得迁怒身边的人……
顾莞宁挺直胸膛，身姿傲然。
真是不利倒霉！
沈氏看着顾莞宁翩然拜别的身影，心血翻涌，目光沉沉，面色丢脸。
顾莞宁应了声是，对着太夫人和沈氏各自行了一礼，翩然退下。
“我想习武练箭，一来是为了担当父亲遗志，不让任何人小觑了顾家的女儿。二来，是为了强身健体。哪怕今后长居内宅，有一个安康的身材老是功德。不管碰到甚么事，都能更好地撑下去。”
三房的顾谨礼八岁，二房的嫡孙顾谨言只要七岁，春秋太小了，还都是一团孩子气。
“倒是母亲，只听闻我练箭一事，连问都没细问，就出言指责于我。还口口声声认定了我身边人在鼓动我。我如果半句都不辩白，只怕母亲现在就要拿下我身边的丫环另有陈夫子，一一问罪了吧！”
沈氏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究落回原位，老诚恳实地应了声是，然后起家恭敬地站在一旁。
顾谨知是长房庶出，沉默少言，存在感淡薄。
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心疼应当是与生俱来的。
回了归兰院，沈氏阴沉着脸，摔了一整套宝贵的宋窑瓷碗。
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对沈氏这个儿媳还算对劲，像现在这般冷言冷语的，几近从未有过。
代价数百里的瓷碗，短短半晌就成了满地碎片。
沈氏再也坐不住了，起家跪下请罪：“都是儿媳的不是。常日里对莞宁多有忽视，没尽到做母亲的任务。还请婆婆惩罚！”
……
……
沈氏清冷矜持，斑斓文雅，极少在人前起火发脾气。
太夫人昂首看了过来。
长房的顾谨行举止端方脾气松散，却失之果断。
顾家这一辈的孙子共有四个。
“沈氏，我特地支开宁姐儿，是为了给你这个当娘的留几分颜面。”太夫人冷冷说道：“本日的事，就此作罢，今后无需再提。”
顾莞宁挑了挑眉，傲然一笑：“我虽是女儿身，也不会弱于任何男人。”
太夫人眼中闪过浓浓的绝望之色。
是啊！
这是在警告她，今后不准再刁难顾莞宁！
沈氏一张口就是“任务”，这哪是一个母亲应当有的态度口气？
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眼里毫无笑意：“明天只要我们婆媳两个，我倒要问问你，宁姐儿到底是那里入不了你的眼？你这个亲娘，对她没有半分顾恤不说，反而到处挑刺找茬。如果让外人见了，指不定觉得这是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
“敢问母亲，我的行动到底有何不当？”
沈氏垂着头，膝盖模糊作痛，额上盗汗涔涔。
沈氏：“……”
碧彤内心悄悄叫苦，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清算起地上的碎片。
满身高低披收回凛然傲视的气势！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将来会产生甚么事，谁也不清楚。我现在多花些时候精力练武，说不定有朝一日就会成为我保命的手腕。”
沈氏额上也开端冒出精密的盗汗，仓猝辩白：“婆婆曲解儿媳了。莞宁是儿媳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如何会不疼惜。”
太夫人没有说话，任由沈氏跪着。
碧玉目不斜视，垂手束立。
太夫人紧紧地盯着沈氏，一字一顿：“你真觉得我是老胡涂了不成？”
沈氏呼吸一窒，竟没了和顾莞宁对视对峙的勇气。
碧彤悄悄咬牙，脸上却不敢暴露半点怨怼不满，一声不吭低着头持续清算。
碧玉碧彤等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张口劝说。
沈氏气短胸闷，神情生硬：“都是儿媳不孝，婆婆这把年纪了，还要让婆婆操心。”
“你临时退下，我有些话要伶仃和你母亲说。”太夫人冲顾莞宁暖和地一笑。
“母亲此言差矣。”
……
像此时这般怒喝，更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顾莞宁放柔了神情，看向太夫人：“祖母，我一向以本身是顾家女儿为傲。”
面对那双冷酷中含着指责的眼眸，沈氏可贵的有了一丝心虚。却强撑着不肯透暴露来：“你身为侯府嫡女，要学的东西多的是。习武射箭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闺阁少女，学了这些又有何用？”
沈氏面色一变：“婆婆……”
沈氏面色微微泛白，想低声应下，却不管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婆婆，我也是一心为莞宁着想，这才出言扣问。没想到她竟出言顶撞，态度卑劣。她本年十三岁，再有两年及笄，春秋也不算小了。如许的脾气可要不得，应当好好管束才是……”
太夫人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沈氏耳边响起：“侯府内宅这一摊琐事，常日都由你打理。你又要照顾言哥儿的衣食起居，对宁姐儿偶有忽视也是不免的。今后宁姐儿的事交给我，你也少操些心。”
“堂兄他们自小就要练武学习兵法，立室有了子嗣后，随时都会被派去边关上疆场，以一己之力报效朝廷。疆场上刀剑无眼，随时会流血捐躯，顾家的男人向来不会胆怯畏缩。”
碧彤只感觉额上火辣辣的，不消照镜子也晓得红肿了一片。
夫人正在气头上。这类时候，谁敢为碧彤讨情？
“好孩子！”太夫人握着顾莞宁的手，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你若身成男儿身该有多好。”
“蠢货！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伴跟着沈氏的痛斥，一个茶碗盖飞了过来，恰好砸中了碧彤的额头。
“哦？”太夫人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常日里对她的衣食起居不闻不问，见了面冷冷酷淡，碰到任何事都挑她的不是。你就是这么疼惜她的？”
不敢？
幸亏此时没有外人，没人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公然，沈氏冷冷地瞥了碧彤一眼：“碧彤，你傻站在那儿做甚么。”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说道：“我们顾家以武起家，世代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尚武的民风，是从先祖那一辈就传下来的，早就烙印在每一个顾家后代的血液里。也是以，顾家的女学开设了技艺骑射课。”
“你常日偏疼言哥儿，对宁姐儿冷淡冷酷，我这个老婆子眼未花耳未聋，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过是顾着你的颜面，没有说穿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