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听得曹美人嘲笑一声，道：“刘美人，这刘通批示使的名头，我们陌生得很，却不晓得他有哪些军功？本日闲坐无事，倒想请刘美人说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地！”
她看着一行人向东行去的背影，倒是好生感激这杨婕妤来得是时候。正沉吟着，俄然听得背后扑嗤一笑，刘娥忙回过甚去，却见杨婕妤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后。
真宗倒笑了：“如何说得朕好象如此急色似的。她已经晓得朕彻夜来这里了，朕这又来又回地折腾甚么呢，再说朕也不放心祐儿，彻夜就过夜于此吧！”
真宗不及与她叙话，道：“罢了，不必施礼。祐儿如何样了？”
刘娥依着礼数，向皇后行了礼，跪在地下，过得半晌，听得头上淡淡的声音道：“刘美人平身！”
曹美人忙凑趣道：“杨婕妤说得是，娘娘，我们也去看看凤凰吧！”一时戴朱紫杜秀士也都站了起来凑趣儿，郭后含笑道：“好好好，既是你们爱看热烈，我便陪你们去吧！”
如心悄悄地指了指内房道：“回官家，明天自官家去后，娘子一向坐着，直到了五更天赋息灯，这会儿方才睡着。要不要奴婢去唤她起来？”宋宫当中，唤皇后做娘娘，众妃嫔皆唤作娘子。
雷允恭伸了伸舌头道：“这个，主子我可不敢！只是坏了宫里的端方，怕是皇后惩罚，扳连主子。”
一时氛围竟滞住了，刘娥站了起来，欠身道：“皇后，请恕臣妾胡言乱语，坏了您的兴趣，臣妾还是辞职吧！”
郭后含笑先容道：“你们本日是第一次见面，我同你们先容。美人曹氏，秀士杜氏，都是此番官家即位以后，与你同时选入宫的。曹氏是建国功臣曹彬的孙女，杜氏是昭宪太后的侄女儿，这两位都是将相以后，家世显赫……”
刘娥怔了一怔：“承平兴国八年？”就是在承平兴国八年，她遇见了当明天子，情订此生。而那一年，面前这两名令媛蜜斯，才方才出世。光阴如水，一去不返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隧道：“我是开宝元年出世！”
郭后这才回过甚来，细心地打量着刘娥，但见她固然年近三旬，坐于这几名绮年代貌的年青女子中，倒是更显得成熟娇媚，风华绝代，倒映得中间的曹美人杜秀士举止毛燥。她暗叹一声，缓缓隧道：“美人刘氏，是虎捷都批示使刘通长女。”
只是留在正阳宫一夜，心中倒是更加地不安起来，早夙起了身，便先去翠华宫。
曹美人被她这般洁净利落的一番话，倒说得一时回不出话来，听得她如此阿谀本身的祖父，心中大为对劲，也不开口了。
却说真宗仓猝地去了皇后宫中，但见皇后郭氏忙迎上来，道：“臣妾恭迎官家。”
刘娥忙上前一一叙过礼，郭后赐了座，刘娥谢恩坐到下首去。
郭后拭了拭眼角，方道：“方才太医用过药，方才睡着了。官家タ纯绰穑俊?
杨婕妤轻笑道：“甚么凤凰，不过是东苑飞过一只大锦鸡。我哄了她们去，为的是能伶仃见姐姐这只真凤凰才是呢！”
刘娥进了正阳宫，一名宫娥引着她入内拜见皇后。未到内殿，但闻一阵笑语香风，却本来已经有几名妃嫔早已经到了，见了刘娥出去，都住了话。
此时宫中诸人位份均是不高，四妃之位犹是虚悬，这陪坐在两边的人是美人曹氏、秀士杜氏、朱紫戴氏、。
刘娥凝睇着杨婕妤好一会儿，瞧出对方眼中并无歹意，悄悄地吁了一口气，道：“只恐翠华宫粗陋，怕是怠慢了杨婕妤您。”
刘娥谢恩站起，却见皇后指着着两边的几名宫装少妇道：“这几位比你早进宫，你也见过礼吧！”
刘娥微微一怔：“杨婕妤不去看凤凰吗？”
杨婕妤先上前行了礼，才道：“娘娘恕罪，臣妾今儿本是早该来了，不想颠末东苑时，听了一桩奇事，是以跟着去瞧瞧热烈了。”
真宗嗯了一声，道：“带朕畴昔。”
进了宫中，却见侍儿如心忙着跪迎，却不见刘娥，便问：“小娥呢？”
刘娥淡淡隧道：“混闹，这也是你一个奴婢敢说的话吗？宫里头端方大了，你如果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不敢要你了。”
刘娥心下嘲笑一声，公然来了，这是明欺着她出身寒微，挤兑她来着呢！想来她未出去前在皇后跟前商讨着就是这事呢！当下淡淡一笑道：“曹美人是笑话我呢。交战军国大事，父亲如何会对我等妇孺提起。再说先父为国捐躯多年，纵有些旧事，也早健忘了。曹大将军是本朝武将第一人，那是多么的军功，谁家的军功，敢在曹家人前头提起，岂不是班门弄斧吗！”
话音未落，却听得外头一阵笑声道：“哎呀我来迟了，皇后娘娘恕罪！”
本朝太子一贯迟立，如果论太子人选，那便是现在郭后的次子玄佑。饶是郭后夙来喜怒不形于色，听了这一番话，暗中苦衷，也不由微露忧色，口中却道：“杨mm，甚么事到了你嘴上，三分也成了非常，听得倒叫人受用得很！”
郭后引着真宗到了二皇子的床边，翻开帘子看了看。但见二皇子的脸红扑扑地，睡得正香。真宗以手探了探二皇子的额头，仿佛有些发烫，倒是热得不甚短长。点了点头，回身走了出来，问道：“太医如何说？”
世人如群星拱月般拥了郭后去了东宫，一时候倒将刘娥萧瑟在一旁，刘娥见着她们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也出了正阳宫。
杨婕妤笑道：“可不是。就是明天一大早，我过东苑时，听得宫人们在群情，说是天方才亮，就见一只凤凰飞过东苑，飞进了东宫，这岂不是个吉兆嘛！”
真宗轻手重脚地出了内房，叮咛如心道：“好生服侍着，任谁也不准去吵醒了她。朕傍晚的时候过来，叫她等着朕。”
雷允恭忙奉上一碗香梗米粥，刘娥略用了点儿，看着打扮结束，站起来道：“嗯，我们这就去正阳宫给皇后存候罢！”
如心撇了撇嘴道：“皇上不是说了，任谁也不准去吵醒了主子。我是不敢的，你敢去你去！”
郭后本觉得她会热诚抽泣，料不到她竟然刚强至此，一时倒怔住了，好一会儿才一字字道：“好一个天意，好一个刘美人！”
如心含笑忙恭敬地应了，跪送着真宗出了翠华宫，此时已经是上朝的钟鼓远远地传来了。
这边如心引着真宗悄悄地进了房，但见刘娥睡得正香，满把青丝散落在枕上，锦被斜斜划落，暴露半边藕一样乌黑的肩膀来。真宗心中一动，轻叹道：“虽说是暮春了，倒底另有些寒气，这被子也不捻好。”忙亲身上前，拾起锦被帮她捻紧了，此时与她的脸庞不过半尺，心中一荡，悄悄地亲了一下她的脸庞。抬开端来，但见阳光初射入房中，近在面前的刘娥眉头微锁，眼睑下一道青痕，显是一夜未睡的成果，心中更是顾恤。想要抱一抱她，又恐她一夜未睡，此时方才睡着不好吵醒。心下甚是歉疚。轻抚了一下刘娥的发边，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亲手放下帐子挡去阳光。
郭后见曹美人一时被驳了返来，扫视一下，见那戴朱紫是个胆怯嘴拙的，倒不必理睬，便看了一眼杜秀士。杜秀士会心，忙笑道：“方才我们在叙年份儿呢，可巧，我们都是在承平兴国八年生的，只曹姐姐大了两个月。皇后娘娘是开宝八年出世，可巧都是八年，不晓得刘姐姐是哪一年生的？”
次日凌晨，真宗比平常上朝时，早了两刻钟起家，仓促洗漱完便出了宫。郭后瞧着他分开的身影，却不是向着勤政殿去的，倒去了昨日翠华宫的方向，心中一沉，悄悄叹了口气。
刘娥待要施礼，杨婕妤倒是抢上前一步扶住她含笑道：“是刘姐姐吧，本日总算见着真颜了！”
郭后却已经换了笑容，道：“不忙，我喜好听你们说话呢，怪热烈风趣的！再说人还没到齐，这会子走了，岂不教你获咎人了！”但见一个侍女掀起帘子，一名宫装少妇笑道走了出去。此时除了郭后仍然坐着，世人皆站了起来，便是连踞傲的曹美人也陪笑道：“杨婕妤来了，大师正等着您。”
又听得郭后道：“朱紫戴氏，起初在王邸就奉侍官家，又为官家诞育下了三皇子……”
郭后听得她这一说，倒动了兴趣，笑问道：“连你都轰动的，必是件大热烈了！”
过得半晌，翠华宫的内侍工头雷允恭悄悄地问如心：“按着旧例，刘美人昨日入宫，本日须得一早到皇后宫中存候。大姐姐是否要唤醒刘美人，前去正阳宫中？”
这杨婕妤原是真宗在为襄王时，太后所赐的侧妃，妃嫔中数她资格最老位份最高，多年来身份自与旁人分歧，便是皇后郭氏，也是优容她三分，此时见了她来，笑道：“你平时来得都早，如何今儿迟了？”
那戴朱紫听得皇后先容时便站了起来，待到皇后将统统人说完，这才敢坐下去。刘娥冷眼看着，却见她不过中人之姿，神情甚是拘束不安。这曹美人与杜秀士听得皇后先容，却不象戴朱紫这般站起家来，只是听到祖辈的名字时才微微欠身，神情矜持。
话音未落，便听得房中道：“猖獗，这话也是你敢说的吗？”
如心是跟着刘娥自紫萝别院来的，自知自家主子在当明天子心中的分量，闻言哼了一声道：“怕甚么，这是皇上的旨意，皇后要问罪，先问皇上去呀！”
刘娥怔了一怔，悄悄退后一步道：“杨婕妤谈笑了！”
刘娥恍若被人在脸上*辣地打了一掌，这等热诚，仿佛当年潘妃指着她骂她是偷珠宝的小贼，诽谤她与龚美的明净的景象又回到了面前。只是现在的她，再不是昔年阿谁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了。强行把怒意压下，反而哈哈一笑道：“杜秀士您以为是天意，那就当是天意好了。或许真是上天的意旨，要我服侍官家呢！”
杨婕妤道：“娘娘别不信，那凤凰现在还在东宫呢，您去了就信了！”
如心吓了一跳：“哎呀娘子，您如何起来了，皇上叮咛让您多睡会儿呢！”忙排闼出来一看，见刘娥已经坐在打扮台前，道：“如心你好不晓事，本日得一早向皇后存候，如何不唤醒我。”
杜秀士夸大地大笑道：“开宝元年，刘姐姐是在开打趣吧！开宝元年生的人，那很多大了。刘姐姐这么多年来，为何仍待字闺中呢？莫不是天生朱紫，专等着官家继位选你入宫不成？”
刘娥入宫的第一天，就是如许单独度过了。
杜秀士位份在刘美人之下，便勉强站了起来微微一礼又坐下，曹美人却不可礼。
郭后暗喜，脸上却不暴露甚么来，还是如平常普通温婉，奉侍了真宗安息。
如心苦着脸道：“娘子，是皇上叮咛奴婢说谁也不准吵醒您的，您一宿未睡，我看明天就算了吧。归正就算皇后要找您费事，另有皇上呢！”
昨日真宗原可起家再回翠华宫去，只是自潘妃的事起，他便多留了一份心。刘娥乍一入宫，倘若他真是不管玄祐抱病径直畴昔陪了她，郭后固然贤惠，却也不免招她之忌恨。
真宗忙摇了摇手：“不必吵醒她，朕出来看一看就出来。”
刘娥微微一怔：“此时后宫诸嫔妃皆到了，何人竟敢迟来，竟还如此大声谈笑！”
杨婕妤却不容她推让，上前一步笑道：“小妹并非谈笑，早闻得姐姐的大名，多年来一向敬慕姐姐苦无机遇。姐姐可否容我到您宫中讨一口水喝？”
杜秀士抿了抿嘴，含笑道：“曹姐姐这话不错呢，我也想听听。”
郭后忙跪下道：“官家恕罪，臣妾方才吓得六神无主，甚么忌讳都健忘了，只想着请官家拿主张，却健忘本日不一样。现在孩子已经睡下了，彻夜谅无大妨。本日新美人进宫，官家不好萧瑟了她，还是回翠华宫吧！”
如心吓得忙道：“我不敢了，娘子要打要骂都成，可别不要我呀！”这边忙上前来谙练地为刘娥打扮打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