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然,就算是淑妃感觉萧瑟够了折柳,也断不会派芍药去迎她。
明晓得这话会勾起淑妃的火来,折柳只得从速说了,现在火气一下收回来倒好。
她挑了挑眉毛,敏捷地换了一身衣服,再没看那两碟子菜一眼,直接朝着端熹宫正殿去了。
这看起来固然是信重她,但是这么一副担子压下来,折柳的内心也实在抖了抖。
虽说非论皇上还是娘娘,都也一样是一天两顿饭,一顿朝食一顿哺食,但是娘娘们能够吃得稍饱些,又有各色生果点心可吃。但是宫女们为了便利服侍人,不但饭只能吃个六七分饱,并且好些有味道的、会通气的都不能吃。
多亏没让淑妃的那句免礼说出来。
一边策画着一边往回走,就要回到端熹宫的时候,远远地,折柳俄然瞥见一个有些饱满的宫女朝着本身疾步走来。
“姐姐您坐着,我去帮您倒了水。”
美人靠上斜倚着的淑妃毫无疑问是个美人,折柳一向感觉她眉眼和昭美人有些仿佛,都是眉尖若蹙的模样,把桃花眼的媚劲儿压下去几分。只不过她春秋比昭美人小上很多,上襦袖子里暴露来一段皓赤手腕,上面挂着一串红彤彤的珊瑚珠子,更显得那手腕伶仃得一折就断似的。
“行了,下去吧……我这有些倦,芍药你扶我去躺会儿。”
之前在冷宫的时候,别说肉星了,就连香菇都是极难见到的。这么三年,她倒是吃遍了各式萝卜白菜。前几日她固然吃得比在冷宫好些,但是却也不是长宫女的份例。
芍药正在阁房门外服侍着,见折柳过来,忙不迭给她打了帘子。
***
固然是因为她凤蝶才不利――错的总不能是娘娘,天然是因为有人下了绊子娘娘没能召见折柳――但是踩了她一脚的可并不是折柳。
这句话让本来靠在墙边的凤蝶一下子从门上站了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折柳这里走过来,却没提起那壶水。
正到了宫女们住的一排倒座房前,芍药替她开了门,亲亲热热地拥着她送进了门,这才走了。
也未几说甚么,折柳发展着绕过屏风,这才蹑手蹑脚地下去。
“谢娘娘。”折柳敏捷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直视着脚尖前,从速把方才天子在殿门口的话转述了,“娘娘教奴婢折的海棠,皇上看着好,就命人捧走了。”
“谢娘娘厚恩,奴婢定当恪失职守。”
还剩几口的时候,饭已经很凉了,她干脆倒了点茶桶里还温热的茶水出来泡了泡。那茶也不晓得是甚么茶水,香气扑鼻、入口回甘,泡着粳米饭配上胭脂鸭脯,好吃得折柳差点咬到舌头。
管跑堂的小宫女动静通达得很,那边淑妃才说了,这边她就烧了好一壶热水,拎了过来请折柳烫脚。折柳也不推让,细细地问了些关于跑堂小厨房的事情,这才放她走了。
“折柳见过淑妃娘娘。”
既是被天子压了一头,淑妃内心必定窝着火,这火万一收回来……就算她是天子赏下来的,磋磨她的体例也有的是。
折柳扫了一眼,桌上放了两碟子菜,她凑畴昔看了看,较着是临时捡出来的。清炒香菇盘子底下连点汤汁都没有。说不准是哪盘剩菜里检出来的呢。
渐渐走回倒座房,凤蝶还是没返来,也不晓得她到底去哪了。折柳看着桌上那两碟子凉透了的一荤一素,到底渐渐地就着两个菜把整整一晚粳米饭吃了个精光。
这话说得好听,但是却没有一句能信的。凤蝶不过是揣摩上意把折柳尽力调开罢了,现在倒要把去御花圃折海棠变成她的“活计”了。
“快去吧,我还替你留了一碟子胭脂鸭脯、一碟子清炒香菇,那粳米饭我放在你屋里薰笼子内里了,你从速吃了再去。方才我出来的时候娘娘正养神呢,很不必急这一阵子。”
这么分派,的确就是拿她当亲信誉了。并且这端茶倒水的,恰好能入得建平帝眼里……
折柳伸脱手捂住饿得几近要抽搐的胃部,内心盘算主张,如果淑妃娘娘再如许磋磨她,她少不得也得使些甚么手腕上位了。
“折柳,你可返来了,娘娘正等着呢。”
看着饭碗上搁着的那双乌木筷子,折柳的心反而结壮了。
如许倒好,如果她上来就给折柳告罪,折柳才怕看错了这小我呢。
小宫女走的时候,特地把热水壶也留了下来,声明一会儿再来取。折柳用完还剩半壶。
管跑堂?小厨房?
“那也是你的福分……”
芍药长了一张笑唇,两个嘴角都上翘着,便是板着脸的时候也有三分笑意。现在挂上一丝笑意以后,看着更是光辉得不得了。她不由分辩地接过了折柳手里的木桶,亲亲热热地搂住她一只胳膊。
凤蝶催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辰时六刻,现在太阳离地已经不高了。折柳肚中早已饥肠辘辘,又走了这么远,只觉到手脚酸软,只盼着快些回端熹宫,能赶上吃哺食。
不是总把声音放低放柔的凤蝶,而是娘娘身边最得用的芍药。
淑妃新近最喜好的香是皇上亲手合的唤作“无涯之华”的香料,白檀、冰片、龙涎香,又合了很多花香出来。甫一进殿就有种置身花海的感受,偏又闻不复苏。折柳觉着,这意境倒像是昭美人和她说过的禅了。
再这么下去,就不但是她享福的题目了。
自打进了宫,她满身高低最软的就是这膝盖了,这么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竟不感觉痛。
能吃到这粳米饭,谁还想归去咽那糙米呢?
看现在的情势,多数是建平帝发明了他赏下来的宫女却没在淑妃面前服侍,发过了火。
凤蝶将将赶着吃朝食之前让她出来,打得就是明天饿她两顿的主张。折柳又是初来乍到,不像她们能够大着胆量吃娘娘剩下的各色点心。
“折柳mm是哪年生的?我是永兴八年生人,估摸着进宫比你早些,就托大呼你一声mm。”芍药脸上挂着笑容,悄悄地扶住折柳的手肘,问都没问那海棠花折到哪去了,“前几天娘娘孕吐有些短长,一向没甚么精力,今儿才将将有些兴趣,就叫问你去那里了。谁晓得凤蝶那丫头竟然偷懒支了你替她的活计……”
“那壶里另有半壶水,现在固然凉了点,不过也尽够你泡脚了,别掺冷水也就是了。”
“瞧你……起来吧。”
过了好久,淑妃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折柳倒是不气,她只感觉这宠妃也憋屈得慌。昭美人那但是前朝贵妃……今上连让她在庙里修行半年做个障眼法都不肯,直接就接进宫来。
淑妃这肚子但是大着呢……
淑妃已经不摇她手里那把双面湘绣的牙柄团扇了,屋里一丝声音都没有,连喘气声都听不到。
淑妃的喘气声都粗了些,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来,“你也来了几天了,之前没顾得上,今后你就管着这端熹宫里的跑堂并小厨房吧。小宫女小寺人,等会儿叫芍药带着你固然捡去,小厨房那边渐渐上手,跑堂明日你就管起来吧。”
把两碟子菜也都吃得精光,折柳顶得坐都坐不下去,直噎得打了个嗝,这才在屋子里渐渐地转着圈。
皇上把她赐给淑妃,为的是敲打她,可不是为着给这棵大树再加上一些招风的筹马。
折柳当即又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看着凤蝶谨慎翼翼地进门,折柳也不想难为她,两人毕竟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凤蝶看着又是个掐尖要强好出头的。放着如许的人不皋牢,莫非去皋牢那十句里也没一句实话的芍药?
和折柳刚来时候分歧,屋里的八扇紫檀透雕围屏已经换成了天青色缂丝游园图屏风。绕过屏风,淑妃正半躺在一张美人靠上,瞥见她出去,手中的团扇停了一停,挤出一个笑来,嘴唇微微翕动。
折柳又褪了个金虾须镯给他,商定了今后见面的体例,这才单独去了御花圃,挑着疏朗些好插瓶的海棠枝折了半桶。
她进了宫以后就被拨去服侍冷宫的昭美人,那人本就是一副万事不挂记的性子,又在冷宫,折柳能学到甚么呢?宫闱秘事积了一肚子,可那对现在的景况有甚么用的?
怕淑妃是要说免礼,折柳从速跪了下去,清脆地磕了三个头,直感受额头微微有些疼痛,这才抬开端来直视地上。
“芍药说……去御花圃折花枝本该是你的活计。”
折柳也不究查那话里的意义,笑得得仿佛一整天走得脚都要断了还没用饭的不是她一样,“我是永兴十一年生的,进宫也不过才三年,还要姐姐多指导我才是。”她也挽住芍药的手,一字不提凤蝶的事情,“娘娘固然稍有精力,但是还要多歇息才是。我沾了一身灰土,换身衣服立即去见娘娘,还请芍药姐姐替我告个罪。”
她端起了折柳还没来得及倒掉的那盆洗脚水。
安然先一步归去了,这宫里寺人们的职位固然比宫女高贵些,但是他不过才是最低的小火者,被抓住偷懒说不得又是一天没饭吃。
凤蝶返来的时候,折柳已经舒舒畅服地烫完脚了。
另有粳米饭,比之前吃的霉米糙米不晓得好吃多少倍,乃至不吃菜光嚼米饭也能觉出一丝苦涩来。
只半桶海棠花枝,折柳拎着就感觉有些吃力了。幸亏娘娘也不是真的希冀她带回多少花枝插瓶,不过是磋磨她罢了。有这半桶也就行了。
凤蝶渐渐扣上门,转过身来看着折柳,细碎的米牙咬着嫣红的下唇,不出声。
但是又能如何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