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 懿旨
流云轻笑,声音中却透着严肃:“族长,本妃还在此处,这里,另有君臣纲常在呢!”
流云在水晶帘后一边说,一边重视察看李族长的动静,见对方实在沉稳,坐姿如松,稳稳铛铛,暗赞老先生养气工夫了得。
有请愿的:“江南李氏乃大宗族,如果真想在朝廷谋出身,岂有不成的事理,王妃娘娘何必以势压人?古话有云,做人留一线,今后好相见哪!”
李族长双手背后,竟是安然受了李玉堂的长辈一礼,眼睛在李玉堂面上转来转去,精光四射:“此言不虚!玉堂贤侄现是北地李家的当家人?那好极了,玉堂贤侄的双亲乃是……”
李族长眉毛一轩,再三再四地在几个年青人面前被堵,他的老脸终究有点挂不住了,当下嘲笑道:“玉堂贤侄,这话是指责于小老儿不成?!你们公然是离家太早,少了长辈教养!”
流云破颜一笑,吵嘴清楚的眼睛定在了李族长身上,声音冰冷:“族长大人,您为布衣,本妃乃诰命,您却如此说话,是要将江南李家置于皇家严肃之上么?”
李族长眯起眼睛,很有些仙风道骨:“恰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小老儿此来,并非如你等所想,是为了寻北地李家的不是,倒是为了救我宗族血亲来的!”
李玉堂的眼睛也微眯着,光芒如电:“不就是李家粮队遇劫之事么?不知江南李家远在千里以外,族长又如何晓得了?!”
流云的声音在氛围中传播:“诸位,如果已无他事,不如待午宴之时再论亲疏吧!本妃有些累了……”
李族长眉毛微抬,拉长了调子,他看出这北地李家竟是没一个好相与的:“哦?愿闻其详!”
流云的声音微微进步:“灭门大祸?”
李玉堂含笑向李族长拱了拱手,暖和但不卑怯,回身先向流云见礼:“王妃娘娘,北地李家少主李玉堂见礼!”
水晶帘后,绣月等人肃立,绣月身后,却有一个貌美侍女,凝神听着李氏世人你一言我一语,汗都快下来了――原是王妃李云兰改扮的。她求救般将目光投向流云。
李族长捋须,俄然也笑了,眼中一样毫无温度,缓缓,他自袖内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好,好好!我们便来论一论皇家严肃!江南李氏宗族族长,宣太后懿旨!北地李家一门,接旨!”
李玉堂微微抬大声音,截断他的话头:“族长!实在关于您说的灭门大祸么,玉堂也晓得一二。”
李玉堂转向族长,含笑见礼:“族长,玉堂有礼了。方才在厅外,听得族长提起甚么北地李家的灭门大祸,可有此事?”
水晶帘沙沙作响,由仆人向两边挑起。流云由绣月搀扶,徐行走出,端的是繁华刺眼,一时候,场内鸦雀无声。
李族长一惊,声音和行动都软了下来:“小老儿僭越了!”
正迷惑间,花厅外,脚步声起,一个小厮大声喊道:“少主到!”
流云淡淡的声音,不辨喜怒:“诸位李氏族亲,是哪位先生,教诲诸位如此在朱紫前回话的?本妃虽是一名女子,但毕竟担着夫家的名分,本日若容诸位如此与我叙话,传了出去,我夫家名誉安在?如果本妃不念你我两家毕竟另有些渊源,早该请了诸位出去!”
李家大院另一间偏厅内,李玉堂看着面前的男人,面庞寂然。那男人一身黑衣,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疤。
有拉拢的:“王妃娘娘在上,科考之日已近,我江南李家此番必有作为!届时共立朝堂,相互照顾,可不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么?”
却见流云仪容端庄,唯唇边绽放一朵调侃的笑容,缓缓扬声道:“诸位李氏族人,本妃与父老叙话,哪有你等乱插嘴的余地!目无长辈至此,江南李氏真真令本妃绝望!长幼无序,君臣之礼烧毁,还在此地高谈阔论甚么宗族、血亲,好不笑人!”
身后,李氏族人喧闹声又起:“恰是!我们可不是在理取闹来的!”“两地李家,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啊!亲者痛仇者快,北地李家可要三思了!”“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江南李家是为救北地李家之水火而驰驱千里!不想王妃却如此冷酷,令民气寒哪!”
那男人仓猝侧了身子,躲过李玉堂的叩拜,笑道:“少主调派,万死不辞!固然途中出了点不测,但幸亏少主安排妥当,没有出大的忽略!”
此时那位头天穿翠绿袍子和李振庭拌了几句嘴的李丹却忍不住了,嘲笑了几声,开口道:“虽说江南李家还未曾出个一官半职,但也绝非一门布衣!李家但是曾救驾先皇,我们既敢上门来,便是……”
当下,他身后的李氏世人又嚷嚷起来:“莫忘了,你北地李家毕竟是我江南李家派出去的分支!”“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还懂不懂祖宗家法了?!”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静。
李族长眼中透出精芒,俄然拱手站立,盯着那不断闲逛的水晶帘一拜,口气果断:“小老儿晓得北地李家与燕王爷之间干系匪浅,但如果北地李家犯下了足以灭门的大祸,王爷还能保住北地李家吗?”
“丹儿。”李族长淡淡喝止李丹,眼神却一扫身后诸人,较着带着鼓励。顿时,李家的少年后辈们挨个起来,一边长揖,一边纷繁颁发言论,有调侃的:“说是江南李家一门布衣,但不知北地李家除了王妃娘娘您一名诰命以外,另有其他吃朝廷俸禄的么?”
李玉堂拱手,深深拜下:“诸位押粮的兄弟辛苦了!”
李玉堂轻笑:“早有人看着我们北地李家不扎眼,自该到处谨慎。兄弟们既是安然返来,便好好下去疗养吧!你我他日再叙!”
正厅内半晌无话,方才站起来发言的李氏族人一通面面相觑后,又自讪讪坐下了。
场中又是一静。李族长手捻髯毛,眼睛充满了精光与疑问:“素闻李氏云兰是个没主张的妇人,曾有朱紫恐吓她几句便当众哭泣的事例,如何本日一见,竟是如此威仪?!”
流云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充满严肃:“长兄免礼,座下的是来自江南李家的族亲,各位相互见礼吧!”
那男人抱拳见礼去了,李玉堂安步出偏厅,深思着看向隔着两进院子的正厅方向,内心微微一动:“振庭已说了,江南李家属长老奸大奸,不知流云妹子是否对付得来?”
少顷,李玉堂温润如玉的面庞呈现在世人面前。他面庞极其俊美,身量又极高,江南李家来者也是丰神俊朗,但与他一比,竟是顿落下风,世人一见之下,一时竟各自目炫神迷,又有自惭形秽者。
“开口!”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自水晶帘后传出,带着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