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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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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王敖反间杀李牧田光刎颈荐荆轲

却秦守代著威名,大厦全凭一木撑。何事郭开贪外市,致令一旦坏长城!

终夜无聊,每一发讴,哀动摆布,遂病发不起。代王嘉闻王迁死,谥为幽谬王。有诗为证:

秦王班师回咸阳,临时休兵养士。郭开积金甚多,不能照顾,乃俱窖于邯郸之宅第。事既定,自言于秦王,请休假回赵,搬取家财。秦王笑而许之。既至邯郸,发窖取金,载以数车,半途为盗所杀,取金而去。或云:“李牧之客所为也。”呜呼!得金卖国,徒杀其身,愚哉!

却说秦兵闻李牧死,军中皆酌酒相贺。王翦杨端和两路军马,克期并进。赵葱与颜聚计议,欲分兵往救太原常山二处。颜聚曰:“新易大将,军心不安,若合兵犹足以守,一分则势弱矣。”言未毕,哨马报:“王翦攻狼孟甚急,破在朝夕!”赵葱曰:“狼孟一破,彼将长驱井陉,合攻常山,而邯郸危矣!不得不往救之。”遂不听颜聚之谏;传令拔寨俱起。王翦觇探明白,预伏兵大谷。遣人于高阜了望,只等赵葱兵过一半,放起号炮,伏兵一齐杀出,将赵兵截做两段,首尾不能相顾。王翦引雄师倾江倒峡般杀来,赵葱迎敌,兵败,为王翦所杀。颜聚清算败军,奔回邯郸。秦兵遂拔狼孟,由井陉进兵,攻取下邑。杨端和亦收取常山余地,进围邯郸。秦王政闻两路兵俱已得胜,因命内史腾移兵往韩受地。韩王安大惧,尽献其城,入为秦臣。秦以韩地为颍川郡。此韩王安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七年也。韩自武子万受邑于晋,三世至献子厥,始执晋政。厥三传至康子虎,始灭智氏。虎再传至景侯虔,始为诸侯。虔六传至宣惠王,始称王。四传至王安,而国入于秦。自韩虎六年,至宣惠王九年,凡为侯共八十年;自宣惠王十年,至王安九年国灭,凡为王九十四年。自此,六国只存其五矣。史臣有赞云:

颜聚方在北门点视,闻报赵王已出西门,送款于秦,大惊。公子嘉亦飞骑而至,言:“城上奉赵王之命,已竖降旗,秦兵马上入城矣。”颜聚曰:“吾当以死据住北门,公子收敛公族,敏捷到此,同奔代地,再图规复。”公子嘉从其计,即率其宗族数百人,同颜聚奔出北门,星夜往代。颜聚劝公子嘉自主为代王,以令其众;表李牧之功,复其官爵,亲身设祭,以收代人之心;遣使东与燕合,屯军于上谷,以备秦寇。代国赖以粗定。不在话下。

万封韩原,贤裔惟厥;计全赵孤,阴功不泄。始偶六卿,终分三穴;纵约不守,顿首秦阙。韩非虽使,无救亡灭!

话说赵王迁五年,代中地动,墙屋倾倒大半,高山裂开百三十步,邯郸大旱。官方有儿歌曰:

吴主丧邦由佞嚭,赵王迁死为贪开。若教贪佞能冷淡,万岁金汤永不。

鞠武即驾车往田光家中,告曰:“太子丹景仰先生,愿就而决事,愿先生勿却!”田光曰:“太子,朱紫也,岂敢屈车驾哉?即不以光为鄙陋,欲总计事,光当往见,不敢自逸。”鞠武曰:“先生不吝屈驾,此太子之幸也。”遂与田光同车,造太子宫中。太子丹闻田光至,亲出宫驱逐,执辔下车,却行动导,再拜致敬,跪拂其席。田光大哥,偻行登上坐,旁观者皆暗笑。太子丹屏摆布,避席而请曰:“本日之势,燕秦不两立,闻先生智勇足备,能奋奇策,救燕斯须之亡乎?”田光对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及其朽迈,驽马先之。’今鞠太傅但知臣盛壮之时,不知臣已朽迈矣。”太子丹曰:“度先生交游中,亦有智勇如先生少壮之时,可代为先生持筹者乎?”田光摇首曰:“大难,大难!固然,太子自审门下客,可用者有几人?光请相之。”太子丹乃悉召夏扶、宋意、秦舞阳至,与田光相见。田光一一相过,问其姓名,谓太子曰:“臣窃观太子客,俱无可用者。夏扶血勇之人,怒则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则面青;秦舞阳骨勇之人,怒则面白。夫怒形于面,而令人觉之,何故济事?臣所知有荆卿者,乃神勇之人,喜怒不形,似为胜之。”太子丹曰:“荆卿何名?那边人氏?”田光曰:“荆卿者,名轲,本庆氏,齐大夫庆封以后也。庆封奔吴,家于朱方,楚讨杀庆封,其族奔卫,为卫人。以剑术说卫元君,元君不能用。及秦拔魏东地,并濮阳为东郡,而轲复奔燕,改氏曰荆,人呼为荆卿,性嗜酒,燕人高渐离者,善击筑,轲爱之,日与饮于燕市中。酒酣,渐离击筑,荆卿和而歌之,歌罢,辄涕零而叹,觉得天下无知己。此其人沉深有策画,光万不如也。”太子丹曰:“丹未得交于荆卿,愿因先生而致之。”田光曰:“荆卿贫,臣每给其酒资,是宜听臣之言。”太子丹送田光出门,以本身所乘之车奉之,使内侍为御。光将上车,太子嘱曰:“丹所言,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于别人。”田光笑曰:“老臣不敢。”

再说秦王政准赵王迁之降,长驱入邯郸城,居赵王之宫。赵王以臣礼拜见,秦王坐而受之,故臣多有流涕者。明日,秦王弄和氏之璧,笑谓群臣曰:“此先王以十五城易之而不得者也!”因而秦王出令,以赵地为巨鹿郡,置守;安设赵王于房陵;封郭开为上卿。赵王方悟郭开卖国之罪,叹曰:“使李牧在此,秦人岂得食吾邯郸之粟耶?”那房陵四周有石室,如房屋普通。赵王居石室水中,闻水声淙淙,问摆布。对曰:“楚有四水,江、汉、沮、漳,此名沮水,出房山达于汉江。”赵王凄然叹曰:“水乃无情之物,尚能自达于汉江,寡人羁囚在此,望故里千里,岂能至哉!”乃作山川之讴云:

再说秦兵围邯郸,颜聚悉兵把守,赵王迁惊骇,欲遣使邻邦求救。郭开进曰:“韩王已入臣,燕魏方自保不暇,安能相救?以臣鄙意,秦兵势大,不如全城归顺,不失封侯之位。”王迁欲听之。公子嘉伏地痛哭曰:“先王以社稷宗庙传于王,何可弃也?臣愿与颜聚极力效死!万一城破,代郡数百里,尚可为国,何如束手为人俘囚乎?”郭开曰:“城破则王为虏,岂能及代哉?”公子嘉拔剑在手,指郭开曰:“覆国谗臣,尚敢多言!吾必斩之!”赵王安慰方散。王迁回宫,无计可施,惟喝酒取乐罢了。郭开欲约会秦兵献城,奈公子嘉率其宗族来宾,帮忙颜聚加意戍守,水泄不漏,不能通信。当时岁值连荒,城外民人逃尽,秦兵野无所掠,惟城中广有积粟,食用不乏,孔殷不下;乃与杨端和计议,暂退兵五十里外,以就粮运。城中见秦兵退去,防备稍弛,日启门一次,通出入。郭开乘此隙,遣亲信出城,将密书一封,送入秦寨。书中粗心云:“某久有献城之意,奈不得其便。然赵王已非常害怕,倘得秦王台端亲临,某当力劝赵王行衔璧舆榇之礼。”王翦得书,即遣人驰报秦王。秦王亲帅精兵三万,使大将李信扈驾,取太原路,来至邯郸,复围其城,日夜攻打。城上瞥见大旆有“秦王”字,飞报赵王。赵王愈恐。郭开曰:“秦王亲提兵至此,其意不破邯郸不已,公子嘉颜聚辈不敷恃也。愿大王自断于心!”赵王曰:“寡人欲降秦,恐见杀如何?”郭开曰:“秦不害韩王,岂害大王哉?若以和氏之璧,并邯郸舆图出献,秦王必喜。”赵王曰:“卿度可行,便写降书。”郭开写就降书,又奏曰:“降书虽写,公子嘉必定反对。闻秦王大营在西门,大王假以巡城为名,乘驾到彼,竟自开门送款,何愁不纳?”赵王一贯昏倒,惟郭开之言是听,到此危急之际,益无主持,遂依其言。

司马尚不敢复命,窃妻孥奔海上去讫。赵葱遂代李牧挂印为大将,颜聚为副。代兵素服李牧,见其无辜被害,不堪气愤,一夜间逾山越谷,逃散俱尽,赵葱不能禁也。

田光上车,访荆轲于酒市中。轲与高渐离同饮半酣,渐离方调筑。田光闻筑音,下车直入,呼荆卿。渐离携筑避去。荆轲与田光相见,邀轲至其家中,谓曰:“荆卿尝叹天下无知己,光亦觉得然。然光老矣,精衰力耗,不敷为知己奔走。荆卿方鼎盛,亦成心一试其胸中之奇乎?”荆轲曰:“岂不肯之,但不遇其人耳。”田光曰:“太子丹折节重客,燕国莫不闻之。今者不知光之朽迈,乃以燕秦之事谋及于光。光与卿相善,知卿之才,荐以自代,愿卿即过太子宫。”荆轲曰:“先生有命,轲敢不从!”田光欲激荆轲之志,乃抚剑叹曰:“光闻之:‘父老为行,不令人疑。’今太子以国事告光,而嘱光勿泄,是疑光也。光何如欲成人之事,而受其疑哉!光请以死自明,愿足下急往报于太子。”遂拔剑自刎而死。

房山为宫兮,沮水为浆;不闻调琴奏瑟兮,惟闻流水之汤汤!水之无情兮,犹能自致于汉江;嗟余万乘之主兮,徒梦怀乎故里!夫谁使余及此兮?乃谗言之孔张!良臣淹没兮,社稷灭亡;余听不聪兮!敢怨秦王?

再说赵武安君李牧,雄师屯于灰泉山,连营数里,秦两路车马,皆不敢进。秦王闻此信,复遣王敖至王翦军中,王敖谓翦曰:“李牧北边名将,未易取胜。将军姑与通和,但勿定约,任务来往之间,某自有计。”王翦果令人往赵营媾和。李牧亦令人报之。王敖至赵,再打郭开枢纽,言:“李牧与秦擅自媾和,约破赵之日,分王代郡。若以此言进于赵王,使以他将易去李牧,某言于秦王,君之功绩不小。”郭开已有外心,遂依王敖说话,密奏赵王。赵王阴使摆布往察其情,果见李牧与王翦信使来往,遂信觉得实然,谋于郭开。郭开奏曰:“赵葱颜聚,见在军中,大王诚遣使持兵符,即军中拜赵葱为大将,替回李牧,只说:‘用为相国’,牧必不疑。”赵王从其言,遣司马尚持节至灰泉山军中,宣赵王之命。李牧曰:“两军对垒,国度安危,悬于一将,虽有君命,吾不敢从!”司马尚私告李牧曰:“郭开谮将军欲反,赵王入其言,是以相召,言拜相者,欺将军之言也。”李牧忿然曰:“开端谮廉颇,今复谮吾,吾当提兵入朝,先除君侧之恶,然后御秦可也。”司马尚曰:“将军称兵犯阙,知者觉得忠,不知者反觉得叛,适令谗人借为话柄,以将军之才,到处可建功名,何必赵也。”李牧叹曰:“吾尝恨乐毅廉非常赵将不终,不料本日乃及本身!”又曰:“赵葱不堪代将,吾不成以将印授之。”乃悬印于幕中,中夜微服遁去,欲往魏国。赵葱感郭开保举之恩,又怒李牧不肯授印,乃遣力士急捕李牧,得于旅人之家,乘其醉,缚而斩之,以其首来献。不幸李牧一时名将,为郭开所害,岂不冤哉!史臣有诗云:

再说燕太子丹逃回燕国,恨秦王甚,乃散家财,大聚来宾,谋为报秦之举。访得懦夫夏扶宋意,皆宠遇之。有秦舞阳,年十三,白天杀仇敌于都会,市人畏不敢近,太子赦其罪,收致门下。秦将樊於期获咎奔燕,匿深山中,至是闻太子好客,亦出身自归。丹待为上宾,于易水之东,筑一城以居之,名曰樊馆。太傅鞠武谏曰:“秦虎狼之国,方蚕食诸侯,即便无隙,犹将肇事,况收其仇敌觉得射的,如批龙之逆鳞,其伤必矣。愿太子速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结匈奴,然后乃可徐图也。”太子丹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赤忱如焚炙,不能斯须安眠。况樊将军贫困来归,是丹哀怜之交也。丹岂以强秦之故,而远弃樊将军于荒凉?丹有死,不能矣。愿太傅更加丹虑之!”鞠武曰:“夫以弱燕而抗强秦,如以毛投炉,无不焚也,以卵投石,无不碎也。臣智浅识寡,不能为太子画策。所识有田光先生,其人智深而勇沉,且多识异人。太子必欲图秦,非田光先生不成。”太子丹曰:“丹未得交于田先生,愿因太傅而致之。”鞠武曰:“敬诺。”

来岁,地果生白毛,长尺余,郭开蒙蔽,不使赵王闻之。时秦王再遣大将王翦杨端和分道伐赵。王翦从太原一起进兵,杨端和从常山一起进兵。复遣内史腾引军十万,屯于上党,觉得援助。时燕太子丹为质于秦,见秦兵大肆伐赵,知祸必及于燕,阴令人致书于燕王,使为战守之备。又教燕王诈称有疾,令人请太子返国。燕王依其计,遣使至秦。秦王政曰:“燕王不死,太子未可归也。欲归太子,除是乌头白,马生角,方可!”太子丹仰天大喊,怨气一道,直冲霄汉,乌头皆白。秦王犹不肯遣。太子丹乃换衣毁面,为人佣仆,赚出函谷关,星夜往燕国去讫。今真定府定州南,有台名闻鸡台,即太子丹逃秦时,闻鸡早发处也。秦王方图韩赵,未暇讨燕丹逃归之罪。

荆轲方哀号,而太子复遣使来视:“荆先生来否?”荆轲知其诚,即乘田光来车,至太子宫。太子欢迎荆轲,与田光无二。既相见,问:“田先生何分歧来?”荆轲曰:“光闻太子有私嘱之语,欲以死明其不言,已伏剑死矣!”太子丹抚膺恸哭曰:“田先生为丹而死,岂不冤哉!”很久收泪,纳轲于上座,太子丹避席顿首。轲仓猝答礼。太子丹曰:“田先生不以丹为不肖,使丹得见荆卿,天与之幸,愿荆卿勿见嫌弃。”荆轲曰:“太子以是忧秦者,何也?”丹曰:“秦譬犹虎狼,吞噬无厌,非尽收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其欲未足。今韩王尽已纳地为郡县矣。王翦大兵复破赵,虏其王。赵亡,次必及燕。此丹之以是卧不安席,临食而废箸者也。”荆轲曰:“以太子之计,将举兵与角胜负乎?抑别有他策耶?”太子丹曰:“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赵公子嘉自称代王,欲与燕合兵拒秦。丹恐举国之众,不当秦之一将,虽附以代王,未见其势之盛也。魏齐素附于秦,而楚又远不相及,诸侯畏秦之强,无肯‘合从’者。丹窃有愚计,诚得天下之懦夫,伪使于秦,诱以厚利,秦王贪得,必附近,因乘间劫之,使悉反诸侯侵地,如曹沫之于齐桓公,则大善矣。倘不从,则刺杀之。彼大将握重兵,各不相下,君亡国乱,高低猜忌,然后连合楚魏,共立韩赵以后,并力破秦,此乾坤再造之时也!惟荆卿留意焉。”荆轲深思很久,对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敷当任使。”太子丹前顿首固请曰:“以荆卿高义,丹愿委命于卿,幸毋让!”荆轲再三谦逊,然后承诺。因而尊荆轲为上卿,于樊馆之右,复筑一城,名曰荆馆,以奉荆轲。太子丹日造门下问安,供以太牢。间进车骑美女,恣其所欲,唯恐其意之不适也。轲一日与世子游东宫,观池水,有大龟出池旁,轲偶拾瓦投龟,太子丹捧金丸进之以代瓦。又一日共试骑,太子丹有马日行千里,轲偶言马肝味美,斯须,庖人进肝,所杀即千里马也。丹又言及秦将樊於期获咎秦王,见在燕国,荆轲请见之。太子治酒于华阳之台,请荆轲与樊於期相会,出所幸美人奉酒,复使美人鼓琴娱客。荆轲见其两手如玉,赞曰:“美哉手也!”席散,丹使内侍以玉盘送物于轲,轲启视之,乃断美人之手。自明于轲,无所怜惜。轲叹曰:“太子遇轲厚,乃至此乎?当以死报之!”不知荆轲如何报恩,且看下回分化。

秦人笑,赵人号,觉得不信,视地生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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