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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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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孙膑佯狂脱祸庞涓兵败桂陵(1)

庞涓诓得回书,遂仿其笔迹,改后数句云:“弟今身仕魏国,心悬故乡,不日当图归计。倘齐王不弃微长,自当极力。”因而入朝偏见惠王,屏去摆布,将伪书呈上,言:“孙膑果有背魏向齐之心,克日私通齐使,取有回书,臣遣人邀截于郊野,搜得在此。”惠王看毕曰:“孙膑心悬故乡,岂以寡人未能重用,不尽其才耶?”涓对曰:“膑祖孙武子为吴王大将,厥后仍旧归齐。父母之邦,谁能忘情?大王虽重用膑,膑心已恋齐,必不能为魏极力。且膑才不下于臣,若齐用为将,必定与魏争雄,此大王异日之患也。不如杀之。”惠王曰:“孙膑应召而来,今罪行未明,遽然杀之,恐天下议寡人之轻士也。”涓对曰:“大王之言甚善。臣当劝谕孙膑,倘肯留魏国,大王重加官爵,若其不然,大王发到微臣处议罪,微臣自有区处。”

约过半年,孙膑所言,都已健忘了。一日,朝罢方回,忽有男人似山东人语音,问人曰:“此位是孙客卿否?”膑随唤入府,叩其来源。那人曰:“小人姓丁名乙,临淄人氏,在周客贩,令兄有书托某送到鬼谷,闻朱紫已得仕魏邦,迂路来此。”说罢,将书呈上,孙膑接书在手,拆而观之,略云:

庞涓辞了惠王,往见孙子,问曰:“闻兄已得令媛家报,有之乎?”膑是奸佞之人,全不疑虑,遂应曰:“公然。”因备述书中要他回籍之意。庞涓曰:“弟兄久别思归,人之至情,兄长何不于魏王前暂给一仲春之假,归省宅兆,然后再来?”膑曰:“恐主公见疑,不允所请。”涓曰:“兄试请之,弟当从旁力赞。”膑曰:“全仗贤弟成全。”是夜,庞涓又入见惠王,奏曰:“臣奉大王之命,往谕孙膑,膑意必不肯留,且有怨望之语。若目下有表章告假,主公便发其私通齐使之罪。”惠王点头。次日,孙膑公然进上一通表章,乞假月余,还齐扫墓。惠王见表大怒,批表尾云:“孙膑私通齐使,今又告归,显有背魏之心,有负寡人委任之意。可削其官秩,发智囊府问罪。”军政司奉旨,将孙膑拿到智囊府来见庞涓,涓一见佯惊曰:“兄长作乃至此!”军政司宣惠王之命。庞涓领旨讫,问膑曰:“吾兄受此奇冤,愚弟当于王前力保。”言罢,命舆人驾车,来见惠王,奏曰:“孙膑虽有私通齐使之罪,然罪不至死。以臣鄙意,不若刖而黥之,使为废人,毕生不能退归故乡。既全其命,又无后患,岂不分身?微臣不敢自专,特来请旨!”惠王曰:“卿处罚最善。”庞涓辞回本府,谓孙膑曰:“魏王非常愤怒,欲加兄极刑,愚弟再三保奏,恭喜得全性命。但须刖足黥面,此乃魏国法度,非愚弟不极力也。”孙膑叹曰:“吾师云‘虽有残害,不为大凶。’今得保首级,此乃贤弟之力,不敢忘报!”庞涓遂唤刀斧手,将孙膑绑住,剔去双膝盖骨。膑大呼一声,昏绝倒地,半晌方苏。又用针刺面,成“私通本国”四字,以墨涂之。庞涓冒充哭泣,以刀疮药敷膑之膝,用帛缠裹,令人抬至书馆,好言安抚,好食将息。约过月余,孙膑疮口已合,只是膝盖既去,两腿有力,不能行动,只好盘足而坐。髯翁有诗云:

易名膑字祸先知,何待庞涓用计时?堪笑孙君太奸佞,尚因全命戴德私。

过数日,惠王欲试孙膑之能,乃阅武于教场,使孙、庞二人,各演阵法。庞涓布的阵法,孙膑一见,即能分辩此为某阵,用某法破之。孙膑排成一阵,庞涓茫然不识,私问于孙膑。膑曰:“此即‘倒置八门阵’也。”涓曰:“有变乎?”膑曰:“攻之则变成‘长蛇阵’矣。”庞涓探了孙膑说话,先报惠王曰:“孙子所布,乃‘倒置八门阵’,可变‘长蛇’。”已而,惠王问于孙膑,所对不异。惠王以庞涓之才,不弱于孙膑,心中愈喜。只要庞涓回府,思惟:“孙子之才,大胜于吾,若不除之,异日必为逼迫。”心生一计,于相会中间,私叩孙子曰:“吾兄宗族俱在齐邦,今兄已仕魏国,何不遣人迎至其间,共享繁华?”孙膑垂泪言曰:“子虽与吾同窗,未悉吾家门之事也。吾四岁丧母,九岁丧父,育于叔父孙乔身畔。叔父仕于齐康公为大夫。及田太公迁康公于海上,尽逐其故臣,多所诛戮,吾宗族离散,叔与从兄孙平、孙卓,挈吾出亡奔周,因遇荒岁,复将吾佣于周北门以外,父子不知所往。吾厥后年长,闻邻居言鬼谷先生道高,而心慕之,是以单身往学。又复数年,故乡杳无音信,岂有宗族可问哉!”庞涓复问曰:“但是兄长亦还忆故里宅兆否?”膑曰:“人非草木,能忘本原?先生于吾临行,亦言‘功名终在故乡。’今已作魏臣,此话不须提起矣。”庞涓探了口气,佯应曰:“兄长之言甚当,大丈夫随地建功,何必故里也?”

话说孙膑行至魏国,即寓于庞涓府中。膑谢涓保举之恩,涓有德色。膑又述鬼谷先生改宾为膑之事,涓惊曰:“膑非佳语,何故改易?”膑曰:“先生之命,不敢违也!”次日,同入朝中,谒见惠王,惠王降阶驱逐,其礼甚恭。膑再拜奏曰:“臣乃村野匹夫,过蒙大王聘礼,不堪忸捏!”惠王曰:“墨子盛称先生独得孙武秘传。寡人望先生之来,如渴思饮,今蒙降重,大慰平生!”遂问庞涓曰:“寡人欲封孙先生为副智囊之职,与卿同掌兵权,卿意如何?”庞涓对曰:“臣与孙膑,同窗结义,膑乃臣之兄也,岂能够兄为副?不若权拜客卿,候有功劳,臣当让爵,甘居其下。”惠王准奏,即拜膑为客卿,赐第一区,亚于庞涓。客卿者,半为来宾,不以臣礼加上,外示优崇,不欲分兵权于膑也。自此孙、庞频相来往。庞涓想道:“孙子既有秘授,未见透露,必须企图探之。”遂设席请酒,酒中因谈及兵机。孙子对答如流。及孙子问及庞涓数节,涓不知所出,乃佯问曰:“此非孙武子《兵法》所载乎?”膑全不疑虑,对曰:“然也。”涓曰:“愚弟昔日亦蒙先生传授,自不消心,遂至忘记。本日借观,不敢忘报。”膑曰:“此书经先生注解详明,与本来分歧,先生止付看三日,便即收去,亦无录本。”涓曰:“吾兄还记得否?”膑曰:“模糊尚存影象。”涓心中巴不得便求传授,只是一时难以骤逼。

愚兄平、卓字达贤弟宾亲览:吾自家门不幸,宗族荡散,不觉已三年矣。向在宋国为人耕牧,汝叔一病即世,他乡寥落,苦不成言。今幸吾王尽释前嫌,招还故里,正欲奉迎吾弟,重立家门。闻吾弟就学鬼谷,良玉受琢,定成伟器。兹因某客之便,作书报闻。幸早为归计,兄弟复得相见!

孙膑得书,认觉得真,不觉大哭。丁乙曰;“承贤兄叮咛,劝朱紫早早回籍,骨肉相聚。”孙膑曰:“吾已仕于魏,此事不成冒昧。”乃接待丁乙酒饭,付以回书。前面亦叙思乡之语,后云:“弟已仕魏,未可便归,俟稍有建立,然后徐为首丘之计。”送丁乙黄金一锭为盘费。丁乙接了回书,当下辞去。谁知来人不是甚么丁乙,乃是庞涓部下亲信徐甲也。庞涓套出孙膑来源姓名,遂伪作孙平、孙卓手书,教徐甲遁辞齐商丁乙,投见孙子。孙子兄弟自少别离,连手迹都不清楚,遂认觉得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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