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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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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吴起杀妻求将驺忌鼓琴取相(2)

话分两端。却说田和自为齐侯,凡二年而薨。和传子午,午传子因齐。当因齐之立,乃周安王之二十三年也。因齐自恃国富兵强,见吴越俱称王,任务来往,俱用王号,不甘为下,僭称齐王,是为齐威王。魏侯況闻齐称王,曰:“魏何故不如齐?”因而亦称魏王,即孟子所见梁惠王也。

时有辩士淳于髡,见驺忌唾手取相印,心中不平,率其徒往见驺忌。忌接之甚恭。髡有傲色,直入踞上坐,谓忌曰:“髡有愚志,愿陈于相国之前,不识可否?”忌曰:“愿闻。”淳于髡曰:“子不离母,妇不离夫。”忌曰:“谨受教,不敢远于君侧。”髡又曰:“棘木为轮,涂以猪脂,至滑也,投于方孔则不能运转。”忌曰:“谨受教,不敢不顺情面。”髡又曰:“弓干虽胶,偶然而解;众流赴海,自但是合。”忌曰:“谨受教,不敢不亲附于万民。”髡又曰:“狐裘虽敝,不成补以黄狗之皮。”忌曰:“谨受教,请挑选贤者,毋杂不肖于其间。”髡又曰:“辐毂不较分寸,不能成车;琴瑟不较缓急,不能成律。”忌曰:“谨受教,请修法律而督奸吏。”淳于髡沉默,再拜而退。既出门,其徒曰:“夫子始见相国,何其倨,今再拜而退,又何屈也?”淳于髡曰:“吾示以微言凡五,相国随口而应,悉解吾意。此诚大才,吾所不及!”因而游说之士,闻驺忌之名,无敢入齐者。驺忌亦用淳于髡之言,经心图治。常拜候:“邑守中谁贤谁不肖?”同朝之人,无不极口称阿大夫之贤,而贬即墨大夫者。忌述于威王。威王于不猜中,不时问及摆布,所对大略不异。乃阴令人往察二邑治状,从实回报,因降旨召阿、即墨二守入朝。即墨大夫先到,朝见威王,并无一言发放。摆布皆惊奇,不解其故。未几,阿邑大夫亦到。威王大集群臣,欲行奖惩。摆布私心推断,都道:“阿大夫今番必有重赏,即墨大夫祸事到矣。”众文武朝见事毕,威王召即墨大夫至前,谓曰:“自子之官即墨也,毁言日至,吾令人视即墨,郊野斥地,群众敷裕,官无留事,东方以宁,由子专意治邑,不肯媚吾摆布,故蒙毁耳。子诚贤令!”乃加封万家之邑。又召阿大夫谓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令人视阿,郊野荒凉,群众冻馁。昔日赵兵近境,子不往救,但以厚币精金,贿吾摆布,以求佳誉。守之不肖,无过于汝!”阿大夫顿首赔罪,愿改过。威王不听,呼力士使具鼎镬。斯须,火猛汤沸,缚阿大夫投鼎中。复召摆布平平素誉阿大夫毁即墨者,凡数十人,责之曰:“汝在寡人摆布,寡人以耳目寄汝,乃私受贿赂,颠倒是非,以欺寡人。有臣如此,要他何用?可俱就烹!”众皆泣拜要求。威王怒犹未息,择其常日尤所亲信者十余人,次第烹之。众皆股栗。有诗为证:

权归摆布仆人依,毁誉由来倒是非。谁似烹阿封即墨,竟将公道颂齐威。

再说周安王十五年,魏文侯斯病笃。召太子击于中山。赵闻魏太子离了中山,乃引兵袭而取之。自此魏与赵有隙。太子击归,魏文侯已薨,乃主丧嗣位,是为武侯。拜田文为相国。吴起自西河入朝,自以功大,满望拜相,及闻已相田文,忿然不悦。朝退,遇田文于门,迎而谓曰:“子知起之功乎?本日请与子论之。”田文拱手曰:“愿闻。”起曰:“将全军之众,使士卒闻鼓而忘死,为国建功,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曰:“治百官,亲万民,使府库充分,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又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犯,韩、赵宾服,子孰与起?”文又曰:“不如。”起曰:“此三者,子皆出我之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某叨窃上位,固然可愧。然本日新君嗣统,主少国疑,百姓不亲,大臣未附,某特以先世勋旧,承乏肺腑,或者非论功之日也。”吴起昂首深思,很久曰:“子言亦是。然此位终当属我。”有内侍闻二人论功之语,传报武侯。武侯疑吴起有怨望之心,遂留起不遣,欲另择报酬西河守。吴起惧见诛于武侯,出走楚国。

为国忘身故不辞,巧将贼矢集王尸。固然国法应诛灭,不报公仇却报私。

烈侯传子文侯,文侯传哀侯。韩山坚素与哀侯不睦,乘间弑哀侯。诸大臣共诛杀山坚,而立哀侯子若山,是为懿侯。懿侯子昭侯,用申不害为相。不害精于刑名之学,国以大治。此是后话。

且说当时天下,大国凡七:齐、楚、魏、赵、韩、燕、秦。那七国地广兵强,大略相称。余国如越,虽则称王,日就衰弱,至于宋、鲁、卫、郑,益不敷道矣。自齐威王称霸,楚、魏、韩、赵、燕五国,皆为齐下,会聚之间,推为盟主。惟秦僻在西戎,中国摈斥,不与通好。秦献公之世,上天雨金三日,周太史儋私叹曰:“秦之地,周所分也,分五百余岁当复合,有霸王之君出焉,以金德王天下。今雨金于秦,殆其瑞乎?”及献公薨,子孝公代立,以不得列于中国为耻。因而命令招贤,令曰:“来宾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授以尊官,封之大邑。”不知有甚贤臣应募而来,且听下回分化。

政至韩,宿于郊野,静息三日。夙起入城,值侠累自朝中出,高车驷马,甲士执戈,前后拥卫。其行如飞。政尾至相府,累下车,复坐府决事。高傲门至于堂阶,皆有兵仗。政眺望堂上,累重席凭案而坐,摆布持牒禀决者甚众。俄顷,事毕将退,政乘其懈,口称:“有急事告相国。”从门外攘臂直趋,甲士挡之者,皆纵横颠踬。政抢至公座,抽匕首以刺侠累。累惊起,未及离席,中间而死。堂上大乱,共呼:“有贼!”闭门来擒聂政。政击杀数人,度不能自脱,恐人识之,急以匕首自削其面,抉出双眼,还自刺其喉而死。早有人报知韩烈侯。烈侯问:“贼何人?”众莫能识。乃暴其尸于市中,悬令媛之赏,购人告首,欲得贼人姓名来源,为相国报仇。如此七日,行人来往如蚁,绝无识者。此事直传至魏国轵邑,聂姊況闻之,即痛哭曰:“必吾弟也!”便以素帛裹头,竟至韩国,见政横尸市上,抚而哭之,甚哀,市吏拘而问曰:“汝于死者何人也?”妇人曰:“死者为吾弟聂政,妾乃其姊況也。聂政居轵之深井里,以勇闻。彼知刺相国罪重,恐累及贱妾,故抉目破面以自晦其名。妾何如恤一身之死,忍使吾弟终泯没于人间乎?”市吏曰:“死者既是汝弟,必知作贼之故。何人主使?汝若明言,吾请于主,贷汝一死。”況曰:“妾如爱死,不至此矣。吾弟不吝身躯,诛千乘之国相,代人报仇,妾不言其名,是没吾弟之名也;妾复泄其故,是又没吾弟之义也。”遂触市中井亭石柱而死。市吏报知韩烈侯,烈侯感喟,令收葬之。以韩山坚为相国,代侠累之任。

因而选贤才改易郡守,使檀子守南城以拒楚,田肹守高唐以拒赵,黔夫守徐州以拒燕,种首为司寇,田忌为司马,海内大治,诸侯畏服。威王以下邳封驺忌,曰:“成寡人之志者,吾子也。”号曰成侯。驺忌谢恩毕,复奏曰:“昔齐桓晋文,五霸中为最盛,以是然者,以尊周为名也。今周室虽衰,九鼎犹在,大王何不如周,行朝觐之礼,因假王宠,以临诸侯,桓文之业,不敷道矣。”威王曰:“寡人已僭号为王,今以王朝王可乎?”驺忌对曰:“夫称王者,以是雄长乎诸侯,非以是压天子也。若朝王之际,暂称齐侯,天子必喜大王之谦德,而宠命有加矣。”威王大悦。即命驾往成周,朝见天子。时周烈王之六年。王室微小,诸侯久不可朝礼,独占齐侯来朝,高低皆鼓励相庆。烈王大搜宝藏为赠。威王自周返齐,一起颂声载道,皆称其贤。

又有一诗,说吴起伏王尸以求报其仇,死另不足智也。诗云:

再说齐威王既立,日事酒色,听音乐,不修国政。九年之间,韩、魏、鲁、赵悉起兵来伐,边将屡败。忽一日,有一士人,叩阍求见,自称:“姓驺名忌,本国人,知琴。闻王好音,特来求见。”威王召而见之,赐之坐,使摆布置几,进琴于前。忌抚弦而不弹。威王问曰:“闻先生善琴,寡人愿闻至音。今抚弦而不弹,岂琴不佳乎?抑有不敷于寡人耶?”驺忌舍琴,正容而对曰:“臣所知者,琴理也,若夫丝桐之声,乐工之事,臣虽知之,不敷以辱王之听也。”威王曰:“琴理如何,可得闻乎?”驺忌对曰:“琴者,禁也。以是制止淫邪,使归于正。昔伏羲作琴,长三尺六寸六分,象三百六十六日也;广六寸,象六合也;前广后狭,象尊卑也;上圆下方,法六合也;五弦,象五行也。大弦为君,小弦为臣。其音以缓急为清浊。浊者宽而不弛,君道也;清者廉而稳定,臣道也。一弦为宫,次弦为商,次为角,次为征,次为羽。文王武王各加一弦,文弦为少宫,武弦为少商,以合君臣之恩也。君臣相得,政令调和,治国之道,不过如此。”威王曰:“善哉。先生既知琴理,必审琴音,愿先生试一弹之!”驺忌对曰:“臣以琴为事,则审于为琴;大王以国为事,岂不审于为国哉?今大王抚国而不治,何异臣之操琴而不弹乎?臣操琴而不弹,无以畅大王之意;大王抚国而不治,恐无以畅万民之意也。”威王惊诧曰:“先生以琴谏寡人,寡人闻命矣!”遂留之右室。明日,沐浴而召之,与之议论国事。驺忌劝威王节饮远色,核名实,别忠佞,息民教战,运营霸王之业。威王大悦,即拜驺忌为相国。

满望毕生作大臣,杀妻叛母绝人伦。谁知鲁魏成流水,到底身躯丧楚人。

楚悼王熊疑,素闻吴起之才,一见即以相印授之。起戴德无已,慨然以富国强兵自任。乃请于悼王曰:“楚国处所数千里,带甲百余万,固宜雄压诸侯,世为盟主;以是不能加于各国者,养兵之道失也。夫养兵之道,先阜其财,后用其力。今不急之官,充满朝署,冷淡之族,糜费公廪;而兵士仅食升斗之余,欲使捐躯就义,不亦难乎?大王诚听臣计,汰冗官,斥疏族,尽储廪禄,以待敢战之士,如是而国威不振,则臣请伏妄言之诛!”悼王从其计。群臣多谓起言不成用,悼王不听。因而使吴起详定官制,凡削去冗官数百员,大臣后辈,不得趋奉窃禄。又公族五世以上者,令自食其力,比于编氓,五世以下,酌其远近,以次裁之,所省国赋数万。选国中精锐之士,朝夕练习,阅其材器,以高低其廪食,有加厚至数倍者,士卒莫不竞劝,楚遂以兵强,雄视天下。三晋、齐、秦咸畏之,终悼王之世,不敢加兵。及悼王薨,未及殡敛,楚贵戚大臣后辈失禄者,乘丧反叛,欲杀吴起。起奔入宫寝,众持弓矢追之。起知力不能敌,抱王尸而伏。众攒箭射起,连王尸也中了数箭。起大呼曰:“某死不敷惜,诸臣衔恨于王,僇及其尸,大逆不道,岂能逃楚国之法哉!”言毕而绝。众闻吴起之言,惧而散走。太子熊臧嗣位,是为肃王。月余,追理射尸之罪,使其弟熊良夫率兵,收为乱者,次第诛之,凡灭七十余家。髯翁有诗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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