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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夜煞》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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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 风起(一)

再往园子的深处里进,复又多了一重欣喜。很多熟透了的枣子沾着泥香,裹着枯叶寥落地散在树下各处,只可惜绝大多数却被嗜甜的虫子啃去了大半。果圃里要数柿子树最为最喜庆的,那一盏盏悬于枝头的橘色灯盏,密实地攒簇在一处,仿若要将光秃秃的枝桠压折了似的,却恰好摆出一副桀骜不驯地姿势,闲逛混乱在北风肆起的枝头。

‘外头秋风寒凉着呢!小主在这儿站久了,细心着了风痛头疼的,还是从速回屋吧?‘

未得见怪已是万幸,获主嘉奖更是万幸中的万幸。

小贵子打了个千。随即在门前消逝不见。

灵儿一手护在我额前,一手搀扶着我快步走出了柿子林。

‘舌头长得都快赶上蜥蜴了。禀完了还不从速出去?无端生出那很多话来,平白扰了小主平静。‘

灵儿到底灵巧,见我神采郁郁,眉角逶迤的阴霾更加浓厚,忙不迭从怀中取出一方织就松鹤齐福的翠色锦帕。

房内的小丫头灵儿倒是位眼尖的,忙将一碗撇去浮沫、热度刚好的茶盏递与我手上。

‘灵儿畴前在碎玉轩值夜,夜间大把无从打发的时候,闲来无事便绣些劳什子出来解闷克乏。方才小主提到一会去果圃园子里逛逛,灵儿心下推断着眼下园子里的银杏果子怕是成熟得*不离十了,小主若不嫌弃,灵儿姑息用这方帕子当场拾取些新奇的银杏果子。转头再嘱托后厨子插手桂圆银耳等另七位果子,一并慢火熬炖成粥,传闻女子服食了,补气滋阴养颜再好不过。‘

出了碧瑶苑,一起冷静地走过幽深的长街。偶遇得几个行色仓促的宫人侍婢,全都礼数全面地跪在旁侧,各个跟塑了形定了性地泥胎木偶似的,瞅得民气底愈发的压抑沉闷。

‘灵儿,实在小贵子说得也没错,这宫禁也禁了数日了,老是闲闷在这碧瑶苑的方寸以内,确是憋闷得慌,倒不如出去随便逛逛,表情倒也轻易疏朗起来。‘

喘气不决间,便听得前面石榴林子里传来凄凄惨切地女子的哭声,嘤嘤地哭声时断时续,间或异化着一两声悲戚的抽泣,仿若正恸哭着的人顾忌着甚么似的,即便哀号也只得憋屈在嗓子间,并不敢放声出来。

一个突如其来的动机忽而缭绕在心头盘桓不去。暮秋的红枫从枝头坠落到地上,究竟是一瞬还是平生?!

我刚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宫里,身边也只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罢了。现下仿佛并不是想这些的合适机会,我收回神思,嘴角倦倦地抖出一抹闲淡的笑意。

‘本宫指的是入宫之前,当年玩弄的一幅绣作,同你这底色一样,只不过你绣的是青松。仅这密密匝匝细致平整地针脚,觑见得是颇费了一番心血的。本宫当年绣的乃是翠竹,不过是信手织就的成片成片的密竹。‘

小贵子听得灵儿的一番话,面色一时红一时白,仓猝中头若捣蒜地跪在当前。

‘小主夙来爱好品性高洁之物,想来那竹也必是因了一样的启事,才入得了小主的眼。而灵儿这个,左不过是些不成器的玩意儿。怎堪拿来沾污了小主的眼秽浊了小主的心?不过是由得它胡乱包裹些地上沾泥的果子罢了。‘

我扶着灵儿循声寻去,却见3、4米高的一棵细弱的石榴树下,围满了寺人宫婢等一群人,为首的一名执事寺人,手里握着一条3米来长、足有两指粗细的乌梢蛇鞭,殷红的血珠子正遂着蜿蜒的鞭尾滴垂而下。

‘多少年了?这,竹林还一如畴前那般遒劲苍翠。‘

碧瑶苑新近被指派来的小贵子去外务府领月银,可贵出去走一遭,返来便在我耳边絮干脆叨地唠叨了个半晌,半分未重视到我娥眉微蹙。

扶着我在园子里站稳,灵儿得了允便撤了手。小丫头便迫不及待地猫在银杏树下拾掇起果子来,帕子揪起四只角兜,兜不住,接着往荷包绣囊里塞,再塞不下,就差扯着裙裾直接给捧着了。直看得我嗔笑不已,连连拿她打趣,说难不成她想着进御膳房不成?后宫嫔妃补气滋阴养颜的活计从今今后怕是要被她一力承揽了去。

‘小主可别轻信了她。蝶儿姐姐夙来比我聪慧无能,放奴婢在小主面前,也是骗着哄着欢乐着。人前得幸。当真碰到甚么经不了的坎儿,蝶儿姐姐她倒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背后风景。而在这森森宫墙以内,惠及主子受益的背后风景才是最打紧的。‘灵儿嗔笑到。

心上仿若被人狠狠地给揪了一把,酸痛难耐,意欲上前喝止这帮狗主子残虐的行动。刚迈出去半步,未想被一旁的灵儿急扯住了袖口。

连续数日,这大要平和的宫宇私底下却未有半刻的消停,各宫嫔妃从主子到主子无不畏缩在各自的宫中,等候着内伺司女官突如其来的拜访以及始料未及生杀予夺的宣判。因着这回乃皇上的御旨,主子们倒也罢了,生生伤及的倒是各宫主子们的面子。

灵儿不无担忧地说到,心底倒是气极小贵子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倒平白无端勾起主子的胡涂心机。

瞧着我一人苦衷重重地站在那边入迷。灵儿从屋里拿来一件雪绒里蚕丝掐花精绣双蝠献瑞的外裳披罩在我的肩头。

灵儿非常忧心肠望着那些被刮落枝头、在地上被砸得个稀烂的柿子,唯恐路子的我身中‘彩弹‘的埋伏,‘白白孤负了这身上好的雪绒里蚕丝掐花精绣双蝠献瑞的料子是小,若骇得小主受了惊,这便是大罪了。‘仓猝放下裙裾,任由先前捧着的那些果子滚落了一地。

瘤状崛起、向左窜改的灰褐色树干上,一名摸样约莫金钗之年,身着生绢色中衣的小丫头赤足战战兢兢地站在充满尖而长细刺的枝桠上。常常鞭起鞭落甩在她被冻得红肿且累累血痕的脚面上,她便含着哭泣怯怯地伸手去够结在枝桠上的那洇着胭脂、寒露冰壶似的巨大石榴。够不着,少不得又是一鞭子;如果够着了,仍旧得踩着细刺顺着树干一起攀趴下来,再顺次递给上面的宫人。

如许的气候,虽有勤恳的宫人常常将落叶扫归于小径两侧的丘壑,却耐不住轻寒剪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秋风的扰动,总会沸沸扬扬地重新铺洒一地。正因如此,恰好成全了我安步秋韵之上的一份舒畅。

虽说心胸不忿,可为了在皇上面前洗脱怀疑,争得圣宠,各宫大要上也只得银牙恨咬,恪守贤能淑德的美仪。心下计算得清楚,这件事上越是遮讳饰掩,反倒怀疑越盛。偶有几个父亲兄长在朝堂上失势的,少不得令人捎来诸多银两,表里办理。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伸手接过,指尖悄悄地摩挲着锦帕上精密的针脚。面前的孤鹤、苍松却氤氲成一派丝竹阵阵,竹影乱清风的恍惚意象。

灵儿虽心存几分疑虑,脚下的步子却随我迈了出去。

我游移着,终跨了出去,信手拾起一片落枫,仿若拾起的是一份不需求任何装点的萧洒与不在乎俗世繁华的孤傲的灵魂。

‘可禁宫人的禁令还没除呢!内伺司的女官也不知何时会拜访到我们这儿。‘

北风游走过枝头,荡起片片碎叶,将息未息地扑向褐色的地盘。如同一串混乱的标记。

这小丫头本来孱羸,那身中衣淫浸在刀子似的北风里,难保不被鼓鼓囊囊地给扬起老高去,柔弱的四肢竟使得连贴身的缁衣竟也裹不坚固似的,任凭身子一寸寸地僵冻麻痹。我留意去瞧她的那双脚,却见脚背高高隆起,腐败的皮肉渗人地往外翻翘着。且就这么一双被冻得红肿催促得腐败的赤足,血痕尚未干透,又有新的鞭痕重落了上去。

走着走着,踩在月红色缎绣花草马蹄底上面的的枯叶渐次厚重了起来,如有似无的果香异化在像黄胡蝶般灵动的羽翼上翩跹而落,复而教民气头一颤,一扫先前的各种沉闷。复而心下腐败,果圃园子怕是近了。

‘小主?小主指的是?‘灵儿听得。一脸茫然。

现下是经霜降,惨白的日光无动于衷地打在门前栽种的一排排红枫上,非论曾一度如何如火如荼。胜似仲春天的炽烈。现在,亦都日渐消殒在肆意侵来的寒霜里。

我心头一紧。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灵儿,她青涩未消的稚嫩面庞上,那眼神倒是澄净而又锋利的。旋而想到,亦难怪,能在这宫里待上些年代的,若少了如许的眼神,又怎求自保?安安稳稳地活到本日?也罢。待好生调教些光阴,只要确保我这碧瑶苑里出来的人,心机不要向着外人就好。再则,蝶儿又是多么冰雪聪明的人儿,莫非有盯牢她行动的实足掌控,又如何放心将一个不究根底的人嫣然安设于我面前而无动于衷?!如许想来,便又是我多虑了。

‘小主可想清楚了?‘

‘待在这里亦一定轻省,这是宫里,不比宫外,天涯天涯地终还……有个落定之处。内伺司的女官若一日不来,我们便要在这闲闷一日,数日不来,便要闲困数日。这碧瑶苑里的人都是些新进的,必不得与先前环儿之死有甚么连累干系,何不安之若素一些呢?你也回屋添件衣裳,且陪我往御花圃前面的那片果圃园子里逛逛,上归去太后那存候颠末,浑觉果香沁心非常清润。若要有人问起,权称作拜见太后便是。‘

银子花出去,到底也捞返来一个好名声,这一招多少也泄了各宫主子们心头的那一口忿气。部分已然排查清楚昭雪明净的宫苑,更甚了畴前趾高气昂的神情。

‘小主恕罪,小主恕罪,闷了好些光阴,可贵规复了些走动。小的也是想着内伺司的那位还没走到我们这儿来,想来来的时候应当如何应对。才一时失色,多说了几句。‘

成果顺次网罗下来,禁药化骨散未见半分踪迹,尚未经外务府登记的银两和珍宝却平白无端地多出很多来。内伺司的女官也算失职,不留半分情面,一五一十地十足记录下来报请皇上示下。这个朝堂上的威仪天子倒也不客气,十足收缴国库,恰好冲抵了近些年来的虚空。又命身侧的内廷大寺人宣公公代为拟旨,下圣旨记天下,权做后宫为满清大业积累的微薄功德,以兹彰冕!

‘小主不能去!‘

‘你这小嘴,惯会讨乖。难怪蝶儿都自称呼不过你,只去外屋办理,里屋劳心费心的事都放心交由你一人服侍着呢!‘灵儿小女儿娇俏的语气,使得我的心有一刻地放松下来。

‘你新来的,就思虑着主子应对,也申明你并未与本宫生分。今后这碧瑶苑里需求你帮持的事多着呢!这连日的阴霾气候,本宫身子确感不适,亦不能怪你。本宫该听得的俱已听得,且先下去吧!‘我呡了口清茶后,清浅地说到。

那经霜的素红从叶根垂垂向叶片的中间伸展,扇片似的五个角已略带枯黄地卷曲起来,根根叶脉却仍然不折不挠地向上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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