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动荡（二）
心口似有一把利器在钝钝地凌迟，从徒弟走的那天一向积累到明天杜貔人头落地的眼泪，像泄了闸了大水，迸涌而出。
"公子所事为何？"
男人，毕竟是不成信的。
"为甚么要帮我？"我俄然再次问及这个题目。
"嫣儿，平心而论这幅绣品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留下与我做个纪念如何？"
"不是，嫣儿休要曲解，我不过感觉女儿家完成这事过于血腥，女儿家还是内秀美好些的好。何况，现在你的内力尽废，要潜入天牢告终她性命，难于登天。而我倒是大内锦衣卫，向皇上讨要天牢在逃的一个抗旨不尊的犯妇，易如反掌。以是……。"
"嫣儿……部属冲犯了。"
想来讽刺，徒弟平生除了杜貔，最讨厌的就是男人，不想身后却又是男人提了杜貔的首级去见她。即便她在天有灵泉下有知，看到我们现在的模样不知又会作何感慨呢？
禁衣抬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蹲下身去，翻开脚边的盒子。却见杜貔的人头从中滚落出来，即便已成了这般模样，那双阴冷暴虐的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我，我被骇得连退数步快速神采惨白。
屋外的禁衣端坐在一方已被光阴打磨得圆润的石凳上，膝上横架着那张筝。风轻柔地撩动着他额前的发，仿佛根根发丝都饱蘸了仆人的灵性，翩翩然随风而动。浓墨画的眉，立体质感的鼻，水漾的双眸，绛红色的唇绽放在清爽澄青的下颚间。见到我，如漆的眸子星华萌动，跟着嘴角边漾开去的笑容，使得全部脸部的线条愈发美好了。
那饱满的清越之音超凡脱俗，节拍紧的处所疾风骤雨地撼山摇，缓时又若涓涓细流悠远绵长，我移步院外，那虚怀若谷的筝音便戛但是止。
"女人但是在等这个？"
禁衣见状，轻身一跃来到我的面前，对着那脑袋用力一踢，脚力过处杜貔的首级竟向着天涯腾空飞去。
"我现在终究明白女人不肯认我这个徒弟的苦处了，几日前有侍卫禀报了关于尸伏窟里那具女尸的统统。传闻这女人竟还是杜貔的同胞姊妹，我愈发担忧你的安危，这才筹划起撤除他的战略，一小我，特别是一个妇人怎可残暴断交到如此猖獗的程度，我实在不敢设想。我明天替你砍了她的脑袋再来见你，也算是替你杜貅徒弟复了仇，你徒弟即便在天有灵也能够安眠了。"
而现现在杜貔被关押在天牢，反倒是临时保全了她的狗命。毕竟，劫狱的极刑，我临时还拼不起，那丝竹空还清闲法外着。
丝竹，恰是曾经如许的你叛变了我么？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出你叛变我的来由。
"女人当真不晓得？"
"她的尸首我已替你安葬在后山，他日我陪你去祭拜。斯人已去，嫣儿也该节哀顺变。"
"嫣儿，丝竹我实话实说，全部房内，也只要站到这个角度，观此绣品最好。"
哀叹一声，正迟疑满怀。却见窗外松风月影，筝音萌动。
耳边再次回想起徒弟无可何如的感喟，而身子却被徒弟最忌讳的男人拥着。信赖这个男人就即是同时接管此后运气的叛变么？但是，但是这个男人的体温这么的暖，心跳的频次让我如此放心，真的好想再信一回，哪怕只是最后一回。
人间如此俊美非常之人，实已未几见了，我不由看得有些痴迷。
身上还是那身超脱的蓝袍，青色的束腰束住的是绝代风华。
"丝竹空，你这个丝竹熊……饿着肚子的只能称熊。"
面前完整平静了，我倒抽了口冷气，泫然出声。
但是他不体味的是，他实在再如何解释都是徒劳。正因为他是大内的锦衣卫，而丝竹空又与当朝权臣江王爷为首的好处个人的干系盘根错节，我才更不想搭上他此后的大好出息。我与他，毕竟有缘无分。即使联袂走完这一程，已实属不易。
另有未完成的任务等候着我，思及至此，我一把推开那双付与我力量的度量，身子在沉寂地寒夜中断不住瑟瑟颤抖起来。
面前雾气氤氲，有些影象中的片段在不竭地拼接完整。
他负了双手，背过身去了望远处树梢上的一轮满月。
禁衣为了竭尽尽力地解释，被激得满面赤红。
禁衣从身后摸出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扔到了我的脚前，我不解，颦着黛眉想要在他脸上细心辩白，无法他的神采已隐在了暗处，看不逼真。
"你觉得你做了这些我就会谢你么？徒弟的遗言是我亲手替她告终杜貔欠她的孽债，是要我亲手提了她的首级送她去地府与其相见，而你又做了甚么？你让这统统变得不成能，我永久没法完成她的遗言。"说完我的双肩更加激烈地抽动起来。
心下流移，难不成连日来他一向不露面，竟是为了这个？
"还是那句话，没有为甚么，只是纯真的想要帮你。"他徐行走近我身侧，墨色双瞳中浮游沉迷离的光。
禁衣顿了顿身形，上前拥我入怀，指尖抚过我的发丝，每一寸都透着心疼。哭泣间似有泪滑落脸庞，却不是我的，尝了尝味道竟与我的一样的苦涩，他竟然陪着我哭？！
又过了几日，楼里的女人很多都散了，除了一些无亲无端的或是实在找不出甚么一技之长能够餬口的，拿定主张盯着我和怜儿，这依月楼昔日的两块头牌。依月楼愈发显得空旷了。
"我们嫣儿甚么时候学得这么贪财的？"
"王爷，行行好，舍妹身子弱，经不得这皮肉之苦，小人愿全数承担下来……。"
"非也，只是敢问阿谁绣庄的庄主目力多少？"
我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得。当初承诺杜貅徒弟的却还没有做到，如果这么一走了之，想那徒弟的冤魂即便在炼火中燃烧煎熬，也死不瞑目。血债必然要血偿的，更何况杜貔施加在她身上的罪孽如此深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