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点检后路迎风浪

“八顷田，本年得田租三百石麦，二百石稻……”

邓衍躬身答道，罗蚕娘近前上茶，他双手接过，躬身伸谢，目光直视茶碗，毫不在少女身上停一眼。他找王相公家的管事专门学过与主家相处的端方，与女眷相处的忌讳但是重中之重。

地租加上财产，在华阳故乡，他年入约莫能有一万五千贯。不过这只算支出，还没算支出。

王冲点头：“为的不是这波风声，而是以后，不过不管有没有风波，总得有备无患，不能把财产都压在兴文寨里。”

这是叙州宜宾县，政和四年，戎州改称叙州，州治僰道县改称宜宾县。只是戎州这个名字自唐高祖武德元年就开端用了，到现在已历三百年，而僰道县更得名于西汉，是以平常还是以戎州僰道称呼。

王冲这么感慨着，盐铁茶是禁榷物，即便兴文寨未禁，但这桩大利却不成能由官方把控，还是是由梓州路转运司把握，泸南安抚司分沾。

“二郎既叮咛了，自要用心。”

唐恪举头道：“停战，宁事，修政，谏君近君子。远小人，君臣正，朝堂正，天下自正。”

宗泽脾气虽烈。涵养却比王冲好，还不至于把话说到这个境地。

收转意神，宗泽对唐恪道：“西南事怎会乱国？真要乱国，也是东南，也是北方！”

估计是位红颜知己，王冲暗自腹诽。

“净纸行八月粗利五百一十三贯另九十文，胡金说，如果兴文寨的竹纸再产很多，到年底时，即便售货稳定，粗利也能再涨百分之二。”

宗泽气得呵呵发笑：“边使的意义是，只我等是小人，朝堂诸公尽皆君子？”

宗泽极力图夺着一线机遇，但愿压服唐恪：“既然天下将有大事，就该未雨绸缪，作些甚么。以西南事分国度之力，同时聚起人财，这就是我与王冲要作的。”

如果王冲在这，定要回一句：“总之你只是骂人和好事，救不救天下，与你无关是吧？”

跑了一圈黔地后，这两月就在兴文寨花天酒地，昨日才跟邓衍一同来承流的王伦颠颠进了帐，躬身拱手：“按勾有何调派！？”

王冲再抬高了声音，像是在打单王伦：“待我手札到时，你不是鬼王的座上宾，就是阶下囚，本身作好应变筹办。”

“我走得急，水火行和炎风堂的账报只收到七月的，照账报算，七月该得的份利是三百三十八贯……”

王冲深思半晌，交代道：“去古宋置些地，田亩就不需求了，就备着建堆栈酒楼。回华阳后，用我爹的名义，把三家村周边的地买一些，两顷以内吧。以后再去关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落脚处，购置一些田产。”

一旁唐效咳嗽了一声，唐恪话出口也知不对，宗泽却不包涵隧道：“边使说得对，火势将大时，不正该鄙人风处燃烧，先烧出一片立足之地？”

宗泽愣住。王冲又道：“按判实在比小子更清楚，京东是何局面，江南是何局面。”

养书院，建藏，开印书坊，花消也大，整年算下来。华阳财产也就盈亏均衡罢了。

王家在兴文寨有近十顷田，此中八顷已有耕户耕作。但开荒不久，收成未几。与耕户五五分以后，再扣除给耕户的耕牛、耕具、粮种补助，就剩这么多。再过几年。田熟以后，这个数字应当能翻一番。这点粮食不值多少钱，倒是硬通货。

他在兴文寨已知弹劾之事，对王冲此举有所了解。

唐恪目送他出门，神采变幻不定，好久以后，低声哼道：“大梁倾垮时，也是尔等先死……”

王伦神采一白，旋即再涌起红晕，沉声道：“谨遵按勾之令！”

唐恪脸颊抽搐，气愤隧道：“这是甚么话！？既将有事，就该息事！就如走水，一处烟尘未起，怎能本身在它处燃烧？”

这是要掀刮风波的节拍，王伦脾气如江湖豪客，就爱浪荡于浑水当中，天然喜好。

“两顷果园，十五种果子。共产十万斤，由兴文果行收买。得钱三千四百四十二贯另七十文。”

宗泽绝了念想，拱手而别。

这部分买卖是与旁甘、种家和江崇一并分享，客岁整年就分得了两万三千贯，现在因为铜器买卖干枯，粗铜也要分给边事司，支出已经降了下来，但跟着铜铁钱买卖越来越多，商行的商誉垂垂安定，这钱也会细水长流。

邓衍用心记下，再有所觉，低声道：“二郎，是不是风声不对？”

靠着质料地，生果罐头买卖也越作越大，不过王冲在此中只占三成分子，其他都是窦罗枝等僰人上层分享。

王伦悄悄抽气，却不敢推让：“是，下官在风雅确切有人，不过，下官去了风雅，要对鬼王说甚么？”

掌着海棠渡、兴文寨多少财产，特别是兴文、兴蔺两家商行，也难怪他会有如许的角色窜改。邓衍也乐于接管如许的窜改，权责越来越重，就要讲名分。不像王世义，更多是在作客卿之事，任务轻，职位天然会超然。他虽没甚么大学问，也知弃取。

京东还是轻的，应奉局借花石纲等项目在东南吸血，都城又开建万岁山，一旦搜刮过火，那就是油锅鼎沸之时，情势不堪假想。

庞大流水下，兴文商行的利润自非小数，王冲只占两成分子，也高居统统财产支出之冠。

唐恪一点也不为宗泽的讽刺所动：“君子之力有大小，有远近。大者正天下，小者正己身。远者清奸邪，近者阻祸害，唐某只能作力所能及之事。”

“兴文商行，上半年结算总利六万九千二百五十贯，下半年估计有多无少，照分子算年得一万五千到一万八千贯。”

“至于集蕃兵教习，十九家藩夷。莫非不是朝廷所属？陕西蕃兵上番成军已是定制，南平军乃至泸南安抚司也用蕃兵守城寨，边事司案视西南，心胸异心的蛮夷不免蠢蠢欲动，集蕃兵震慑民气，与罗国事何干？至于罗国会如何看，之前安定晏州之乱，朝廷数万雄师云集泸南，罗都城无所动。还会惧戋戋几百蕃兵？”

这么算下来，王冲整年支出也就在三四万贯之间，并且还是铁钱，在本地远远算不上巨室，也就方才摸入大富之门罢了。

照唐恪这话，该弹劾的就不是宗泽王冲，而是蔡京、王黼之流，乃至该直接骂天子。可他却没这么作。只逮着做事的宗泽和王冲，这般厚脸皮的话也能说得义正词严，本揣着弥合之心而来的宗泽，也忍不住出言反讽。

邓衍接着就报到支出项，“十里渡书院。秋时有十六名门生考入府学，十名门生到兴文寨，退学六十人，先生增两位，补葺、洒扫、先生束脩、门生食宿衣书补助等一应开支增到每月四百七十贯。照二郎叮咛，都由地租付出。”

唐恪一巴掌拍在腿上：“宗汝霖，还觉得你淡然不知，本来你也晓得天下危矣！？”

“先去混吃混喝，要说甚么，等我与旁甘谈过以后，再给你手札申明。”

“最糟的不是满目好事，而是不管朝廷要何为么，朝野已无掣肘之力，停止不了祸害，就如马坠深涧，骑手不成能提着缰绳把本身拉上去。”

不必王冲作耸人听闻之语，宗泽早有所预感，关头还不在处所情势如何。当年仁宗朝时，不也是吏治崩坏，民气不安？可当时的天下，士林自重，君臣相敬，权、财、言，都散于朝野，不管是天子还是大臣，都不成能一意孤行，独导大政。

“兴文寨地租，十月得二百二十六贯……”

邓衍报数时也一脸淡然，到说到兴文寨的账目时，脸颊才垂垂出现红晕。背景吃山，王冲财产的大头还在兴文寨。

宗泽悚然，这是表里相煎之势啊。

王冲吐出一口长气，扬声高呼：“王正道！”

王冲也感受出了邓衍的窜改，不过他也乐见其成，没有说些就如家里普通随便的客气话。如果邓衍还是如之前那般随便，他还会垂垂把邓衍放到本身的核心体系以外。不是说一脚踹开，而是就当作亲朋相待，却不是虔诚于他小我，能放心交托财产的管家。现在邓衍本身情愿转职，这也是功德。

茶汤滚烫，唐恪虚抿一口就放下，神采转作庄严沉寂，就像是在大理寺鞠问犯人普通。

“可惜盐铁茶马不在此中……”

王冲道：“你速去风雅，搭上罗国鬼王的线，之前要你由南宁州至风雅北归，你该有些情面根本。”

王冲要邓衍盘点统统家业近况，现在已是十月末，本来要到年底才报。在华阳故乡那边，他为救父亲只留下了六七顷地以及净纸行、十文利两桩财产。在他得官以及入边事司后，林继盛又结合各家大户，连续送回了作酒精买卖的水火行分子，以及风格油精等医药买卖的炎风堂分子。

盐铁茶场本来分别设在江安、长宁军、江门寨，现在集合设在蔺州。而马则是朝廷为了安抚诸夷，用盐铁茶和绸绢向西南诸夷调换。王黼一向想以马政为冲破口，由边事司把握榷马之事，由此把控西南沿边禁榷，蔡京自不肯上面的好处格式动乱，处所也不肯罢休。

州衙后堂，宗泽与唐恪沉默相视，两人手中的茶碗已凉了。 />

邓衍说到这就抬高了嗓音，这才是大头。由兴文寨拉起的川黔商道已垂垂成型，而出口多由兴文商行节制。来自黔地、广南、大理乃至自杞的特产由兴文寨北上，向西输入成都，向东直入荆湖江淮，香料、药材、金银、象牙、玉石，无所不包，而从蜀地来的丝绸等物品则输入黔地。

“宗泽也但愿息事便天下平，可惜，独坐家中，也有飓风摧梁，宗泽毫不肯袖手坐待，告别！”

“海棠渡那边，六月时又增租了一座堆栈，两座库房，清溪驿也再租了一块地建别院。八月时地租六百五十二贯另八百三十文。”

那一日，王冲反问：“按判觉得，将来只是北方有事？”

不过宗泽虽有天下大坏的预感，却只是昏黄之觉，不像王冲，直接断言，三五年内，江南要出大事，京东要出大事，一环断，环环崩裂。

此时的邓衍再不是三年前阿谁只要点小聪明的农夫邓五，一身员外打扮，脸上尽是繁华气度。可与王世义分歧，他虽也被王彦中收为门徒，这两年却因买卖太忙，几近没甚么时候聆听教诲，奸商之气越来越重。与王冲相处，不再像之前那般靠近天然，而是多了对主家的恭谨，垂垂以管家自居。

“兴蔺商行，上半年所报分子钱有六千七百贯……”

这是王冲的原话，宗泽深有同感。

“兴文果行，现在已是夏季，没多少果罐能作了，估计整年分子钱会得六千到八千贯。”

在这一点上，看来两人是有共鸣的，只是难以辩白，到底是复苏之论，还是所谓的君子党，为夸大在朝小人一党弄权之害的衬着。

沉默被上来换茶的唐恪之子唐效突破，宗泽语气沉重地开了口。

唐恪怒哼拂袖，宗泽检验本身又犯了直言刺人的老弊端，缓了语气反问：“那依边使之见，何故救天下？”

滋州承流县外虎帐里，王冲对本在兴文寨打理买卖，被他吃紧招来的邓衍道：“让五哥你作的盘点有端倪了吗？”

唐恪举起茶碗，将神采掩在雾气以后，轻声道：“宗汝霖，此话该唐某问你才是。”

后路虽不算宽广，但也算作了筹办。

“本朝与乌蛮之国素无来往，建国一百五十七年，便有泸南小乱，也未涉更深。边事司成心西南，也不过是促其入贡。可你与那王冲，却集西南诸夷蛮兵，教武习练。唐某也知边事，所集十九家藩夷，皆与乌蛮有故仇，即便尔等偶然乌蛮，乌蛮也会视之为敌！西南烽火一开，生灵涂炭，国度危乱，尔等罪莫大焉！唐某上书所言，莫非有一字错误！？”

可现在是甚么景象？王安石变法，新旧党争，变着争着，权、财、言一步步集到了天子身上。独相出来了，阉宦出来了，甚么妖妖怪怪，甚么光怪陆离，全都出来了。像王黼如许的宠臣，竟能让天子和朝廷答应边事司这类怪胎的存在，坏掉过往边事集朝堂的旧制，容他宗泽和王冲两个微末之臣把持国器，一念定边事，就是绝好的证明。

为甚么会与王冲一起？问得好，宗泽日日在心中省视这一问，但次次回顾，只让他越来越信赖，本身的挑选没错，特别是朝中传来天子遣人联络女直人的动静后。他已肯定，这条路是精确的。

宗泽当然清楚，他在登州任通判时。只敢抓着宗室作文章，让本地老百姓喘口气。可真正压着老百姓的。是大钱、是盐法、是免役钱，是新党，严格说是自章敦以后，蔡京为首的小人党手中所操弄的新法。而既是小人掌朝，不管新法还是旧法，都成了剥削之法。

“十文利七月亏空五十贯，黄媒婆黄婆婆都说，盗印市钞越来越多，还是绝了市钞的好。”

王冲在兴文寨“城区”所占地盘比华阳还大，足有十来顷，现在已扩建小半，多租给商店、酒楼、驿站，得钱看似很少，今后却会越来越多。

宗泽本来还不信赖时候会这么快，王冲却道：“始皇驾崩，越年便有大泽之乱，两年便亡天下。女直人崛起，两年即占黄龙府，辽国还能有几年鼎祚？按判感觉三五年太急，小子却觉得，三五年太缓……”

唐恪听得生厌，哼道：“莫要再扯这些，宗汝霖，唐某很痛心，昔日视你非小人一党。为何会与那奸猾小人一起，以西南事乱国！？”

到此宗泽也看清了唐恪的脸孔，就是典范的旧党，以君子自许。以为天下事以作报酬本，作事为末。凡是卖力作事的，都是小人，有作就有错嘛。他可不管宗泽和王冲作事是为甚么。在贰心中，祸害都是多事弄出来的。只要息事，风波就会自平。

“舅老爷的印书坊刚建。分子两千贯和印书钱一千六百贯已转入……”

比拟之下，果园的支出就丰富很多，这也是王冲假公济私，将四周一带有经历的果农都把握在本技艺里，由这些人顾问本身和兴文寨上层统统的果园。当然，给他们的酬谢也很丰富。不但有本身的果园，另有粮田。

“边使，何至因而？”

在这两年多里，邓衍勉强学通了术算，能对付住买卖来往。追求皋牢之能虽远不如王伦，却也算是合格的买卖人，同时他的履行力还算不错，靠这两点，也能看管住王冲这摊财产。

宗泽已收到王冲的复书，决意绝地反击，但在上疏之前，他还存着一分幸运，但愿能跟唐恪开诚布公地谈谈。唐恪毕竟是旧党出身，和他一样，一向遭在朝新党的打压，他想问问唐恪，为甚么？

宗泽针锋相对隧道：“西南事责已归边事司，是促其入贡、内附请封，还是纳土降藩，这都要依情势而定。唐边使策论分歧，也该先在边事司内筹议。”

邓衍点头，王冲再递给他一封信，要他送给管着兴文寨的唐玮，信中谈的也是收拢法律，抹除自家陈迹之事。

“藏还在建子楼，七月提出三千贯，估计此时将用尽，我走时已叮咛帐房预留三千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