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尘露
江越不知去处,手中却已多了一柄遮雨的青竹雨伞。楚岳涵自岸上的绿柳下闪出来,瞧见一青衣女郎撑着一柄一样的青竹伞站在不远处冷冷地谛视着她。
楚岳涵吃痛,只觉满身气味岔道,血气乱冲,面前一黑,人已如断线鹞子,轻飘飘飞上半空。
楚岳涵心下虽有惧意,却也不甘逞强,强自平静道:“差的再远,你是魅,我是人,也毕竟比不过我的。”
楚岳涵心知那青莲女的术法本与江越不相高低,可如果陷进了她所织的结界,就等因而被重重丝网缚身,要与她相斗,只怕胜负堪忧,幸亏出行之前,爹爹已经将聚散镜给了师兄,再加上宝剑龙雀,二人一定便礼服不了那青莲女。当下强自安宁心神,略点点头,江越轻抚她的柔发,二人闭目,长叹一口气,挽手朝那水影中间飞掠出来。
江越俊眉一蹙,“我怎会让你死!”说着和顺一笑,“师父已经承诺我,等此次归去,就让我们结婚,今后我不分开你,你也不分开我!”
青莲雨露,十年朝夕。当时她化身成魅,未脱莲胎,但日日相伴,天然已学会了他常练的春影十三剑。此次于灵界当中初遇,心境浮动之间,不及脱手,却迎来了他毫不包涵的一剑,教她如何不恨?
青莲女一声惨呼,眸中尽是惨痛悲绝之色,直直盯着江越。
楚岳涵脸颊微红,柔声道:“师兄,你两年未归,现在瞥见这些熟谙的一花一木,会不会感受很亲热,很不舍?”
楚岳涵双手微微发颤,被江越紧握住,柔声道:“你要承诺我,待会儿进了青莲所织的结界内里,不管产生甚么事情,都不要让她伤害到你!”
花魅原带着几分邪性,是以见她目光清冷,唇红若染血,非常妖治,楚岳涵倒不甚惊奇,只说了一个字,“你……”
“呲――”青莲女胸前衣衿被她挑破,向后斜斜飘出数丈,惊声道:“春影十三剑!他连这个也教你了?”
她轻功本来颇高,避的虽急,却有惊无险。青莲女飞追而来,两人持伞在水塘上方一番剧斗。
烟雨遮眼,楚岳涵看了她好久,才想起她定然是冰眠于本身材内的青莲女的灵魄,因为进入了青莲花魅本体所织的结界,已从本身材内离开而出。
两人又这般冷静对视半晌,楚岳涵低声问道:“师兄,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健忘我?”
无边丝雨飘坠而下,水上荷叶田田,裹着风雨在天幕下悄悄摇摆,荷花未开,满池青碧。
楚岳涵大惊,扬起衣袖一挥,足尖轻点,朝后飞掠数丈,落在水面上。
青莲女妖治一笑,“以是我才将你引到这里来,假定以你之身,住我之魂,你猜他还会不会爱我?”
数丈外,白颍川余光扫了一眼,急转过甚,心下且喜且羡,不由得又想起来建康深宫里的阿谁斑斓少女,不知她现在在做甚么,是否也会有半晌的思念他?而本身又要比及何时才气再见她一面呢?
青莲女却咯咯娇笑,“如此,为何方才那招‘春潮带雨’只使到一半就焦急变招?既然你已经学全,无妨就比划比划看谁学得更高超一些!”言罢秀眉一冷,竹伞骤合,竟以伞代剑,朝楚岳涵疾攻而来,伞头斜撩而上,恰是第一记“越女春歌”。
楚岳涵心下又惊又喜,连存亡之事也忘怀了,只是想到结婚,又羞怯难耐,玉颊绯红,被月光一照,皎然嫣然,不成方物。
楚岳涵现在方知她打的竟然是这般主张,失声道:“精魅之灵魄原比凡人强大很多,你若想要侵犯我之躯体,想也不难,只不过届时我定然魂飞魄散,而血肉之躯以精血养魅之灵魄,三年以内必化成朽骨,魅之灵魄亦成风烛残焰,难以存活,如此玉石俱焚之举,你当真一点也不怕?”
楚岳涵心底大寒,积怨而成魅,本逆天道,更何况她修为十多年,本身与她撞在一起,只怕反正也难逃魔掌,不由喃喃道:“可他并不爱你!之前如是,现在亦如是,你便是苦苦相逼,又能如何?”
白颍川点头,“放心吧,我必会护她全面!”
青莲女淡淡笑道:“魅生千百年而不灭,可若为他,以三年换千年我也心甘甘心!”说着眉眼微垂,喃喃自语,“三百年前,我为夜郎红衣将军冉玉时,便是一副宁死也不肯伏输的脾气,现在为了获得你,也只能委曲本身,借别人之躯,你对这女子有情,说不定今后日子久了,你还是会爱上我的!月夜,你曾经说过我是个疯子,现在我便疯的彻完整底吧!”言罢素手重折,如风中杨柳普通不断地起伏翻转,不待楚岳涵反应过来,已朝她脸上抚去。
楚岳涵抬眉,只见无数水滴恍若颗颗珍珠,在面前流丽盘桓。回眸,岸上的杨柳枝正自顶风扭捏。不待青莲女下一招击来,纤腰一拧,飞扑登陆折一支绿柳在手,回身一记“春潮带雨”,无数水珠挽在杨柳枝头飞甩向青莲女郎脸颊,趁其端倪若遮,又一记“越女春歌”,柳枝自她腰际斜撩而上,刺其胸膛。
江越只觉呼吸也被她夺了去,手悄悄一滑,端住她的脸颊,闭目吻她的花唇。
青莲女素手宛转,恍若分花拂柳,招招拂向楚岳涵关键,足下又以小巧踢斗式,好似风卷残云普通攻其下盘。楚岳涵连连闪避,两柄竹伞上的雨珠因狠恶甩动,纷繁甩落下来。
江越挽了楚岳涵之手,另一只手牵马走向溪边。此处乃富春山脚下,离故居草屋已不过半日路程,驰驱数日,正幸亏此休整一晚。
江越浅笑道:“若现在我还是孑然一身,天然是会的。可眼下能让我亲热不舍的只要一个你!”
对峙半晌,身上青衣化作片片残碎莲叶四下飞散,人也向后飞退数丈,没入水影当中,消逝不见。
翌日,晴光亮媚,三人到了江越故居的草屋前,果见一道水色帐幕织了数丈高,将附近方寸之地尽数罩笼此中,水幕当中泻着寸寸碧光,细碎若星,流丽飞舞,屋前一瓮净水中,青莲妖且娴,绰约而凄绝。
江越转头对白颍川道:“若礼服了那青莲女,我会先将涵儿抛出来,到时候替我好好照顾她。”
楚岳涵慌了神,手忙脚乱,亦还她一记“越女春歌”。第二记“夜船吹笛”,第三记“春城飞花”,亦复如是。第四记“春潮带雨”用了一半难以再续,青莲女当下将竹伞推射出去,直刺其丹田气海。
待返来时,打来的两只山鸡已在火架上烧的熟透,白颍川本欲唤二人进食,却见他二人还是双手紧握,相对凝睇,踌躇半晌,浅笑着站起家,说了句我去守夜,即悄悄走远。
她不觉侧目,瞧着月光下江越沉寂刚毅的侧脸,江越亦转头,四目相对,浅笑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楚岳涵深知江越春影十三剑的能力,看来这青莲花魅也是惊骇的,就无妨诈她一诈,扬眉道:“这个天然!十三招剑法我都学全了,以柳枝代剑固然能力大减,对于你也应当够了!”
青莲女郎冷冷道:“三百年前你便差我甚远,眼下看来也还是如此,你就不惊骇么?”
远处溪水漱石,若听得细心,模糊可闻泠泠泉鸣。
楚岳涵自幼善于川蜀山天水地之间,目睹越界风景固然清奇,倒挑逗不起她多少情感,反是这般与所爱之人执手天涯,更使得她心机浮动,顿生一种情深稳定,死生毋相忘的甜美与忧悲伤境。
月影如纱,荒漠静妙无声。
青莲女大怒,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月夜身后,我心念成灰,不吝修炼返生之术,成果走火入魔才化身成魅。我对他的爱比你深了不止千百倍,你又如何能够晓得?”
楚岳涵大喜,江越放手丢开黑骑,任其自去溪边痛饮,将楚岳涵紧抱在怀,也不说话,脑中甚么也不想,恍似真的已经地老天荒,山川无迹。
正自下跌,腰间俄然一紧,已被人揽抱在怀。展开眼,却见江越一张清俊的脸庞近在面前,不觉含笑,任他抱着回了一记“野渡无人”,宝剑自青莲女胸前横削而过。
楚岳涵只觉劈面一股寒意,好似冰雪泼了浑身。持续了好久,忽觉身材一轻,似鄙人坠,落地时又轻飘飘的,好似一片飞叶,在水面上一沾,即点水掠过水池,肃立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