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一生水

三人看去，只见羊皮卷上通篇记的是《圣救度母赞》，直看至篇尾写着：若顶香洗心，日念诵此尊密法百遍，能断存亡循环，消弭统统魔障、业障、病苦如此。却不见任何奇特之处。不由得面面相觑：莫非这佛像中藏的只是一部佛经？

阿玉一一拜见，仍侍立段九身边，一双秋瞳却偷偷向李元芳看去，再看看那人偶，忍不住又掩口笑起来，“爹爹，这李将军倒和您做的人偶有几分相像，都不会笑呢。”

“陈年旧事，何必提起，”段九道：“我双腿已废，只得靠手上工夫糊口了。二位不嫌寒室粗陋，便请稍坐喝杯茶罢。”

南街思鑫坊内，一处小小四合院落，院内屋舍不大，倒也清算得清爽整齐，廊下堆着各式已裱糊完成的灯笼、灯罩，想来这户人家是以制灯为业的。

只听门帘外一声轻笑，段九轻喝道：“玉儿又在玩弄人了，还不快快出来见过。”

又转向段九道：“1、3、5、7、9、为阳；2、4、6、8、十、为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左旋为五行万物相生之运转。故顺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以是顺生逆死，左旋主生也。”

狄仁杰道：“现在毫无眉目，也只好临时一试了。”

李元芳九九藏书网又惊又喜：“想不到私语竟是‘天平生水’这一稚龄孺子都熟知之语。”

段九又道：“不知狄大人从那边获得此物，看锁下七孔，已有六孔变成实心，想要翻开此锁，只要一次机遇了。”

忽见墙上开了一口，墙壁转动处，一木制人偶手托茶盘，脚踏四轮，沿地板轨道稳稳滑至桌前，那托盘之上两杯热茶还微微冒着热气。

“太宗贞观年间，令狐氏这一代的掌门令狐朗资质聪慧，相传六七岁时已把握了家传各种锁具的构造之秘，便不屑于再做那平常之锁，发愤要造出几把绝世无双的锁来，现在传于世上的‘子午鸳鸯锁’、‘蝶翅花蕊锁’，另有‘七巧小巧锁’等九把奇绝之锁就是令狐朗用心研制而来，且这些锁一旦有人定制，只造一把，即将图纸毁去，故此每种只得一把，当然这等锁具并非平常百姓能用的，订制之人多为王公贵族。但二十多年前，令狐氏满门因受岐王兵变连累，或杀或流，至令造锁技艺自此断绝，不复存世矣。”

李元芳略一思考，道：“大人，此时要去寻那令狐氏的先人已不成能，此锁既是专为度母佛像而造，想那令狐朗制锁之时必有线索留下，这开锁的私语恐怕还需从佛像身上找起吧。”

“段兄妙技术！”狄仁杰也不由赞道。

段九道：“自前隋至今，制锁名家，不过是‘江南殷氏’、‘辽阳林氏’和‘长安令狐氏’这几家，所制锁具各有千秋，上至宫中，下至百姓，所用的锁具十有**出自这几家的作坊。若说这‘七巧小巧锁’，倒也有几分来源。”

正屋里也是一尘不染，桌椅陈列虽不富丽，却做工精美，又与常日里所见家具略有分歧，增加了很多不着名的物件，李元芳正悄悄揣测这些物件作何用处，只见门帘掀起处，一老者坐在椅上鞭策轮子，缓缓出来，那老者身材肥大，双腿隐在毯下，明显行动不便，面上倒是一片淡泊，人未近前，已闻笑语：“狄大人与李将军还记得我这老儿，驾临舍间，真是蓬荜生辉啊。”

一时阿玉自去，狄仁杰取出那鎏金度母像来，道：“本日登门，实是有事相求于段兄，段兄可听过‘七巧小巧锁’之名？”

“不错，”狄仁杰道：“这开锁之密若只从繁奥庞大处想去，便要落入令狐朗的歧途了。却未曾想‘水’恰是度母本源。”

三人凝神细看，及香支快燃尽之时，羊皮卷上的笔墨遭到香熏，似是起了窜改，墨迹由黑转灰，像是浮于面上，狄仁杰悄悄一吹，那浮于大要的经文便如灰尘普通，四散飞开了，只见底下另显出一篇笔墨来。</P></DIV>

“此七个小孔恰是‘七巧小巧锁’之名的由来，相传当年令狐朗造出此锁，自恃构造精美，没有开锁的秘钥，无人能解，制此七孔意为奉告全民贼偷，纵有七次机遇，也无人能开此锁，恰是‘七擒七纵’之意。而每试开一次失利，就有一孔会变成实心，到最后一孔，如果仍然失利，便会动员锁内机括，将锁匣内存放之物毁去，令盗窃之人终不能到手。”

帘子动处，已见一绿衫女子，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也不施脂粉，倒叫人面前清爽一亮，走到段九身边，尤自掩口轻笑。

段九料狄仁杰此来必然有事，便对阿玉说道有几架灯笼订的恰是本日交货，一时会有人来取，叮咛她去外间筹办交割事件。

“恰是，想当年渔阳王府保卫重重，仍被段兄盗走了密库中所藏的顾恺之《荡舟图》。”李元芳道。

过得半晌，只听狄仁杰自言道：“《度母本源记》中所载，一日，观世音菩萨观六道众生，发明刻苦众生并未减少，顿生忧悲，双眼流出眼泪，其泪滴成莲花，莲花又变成了绿度母，佛母向观安闲菩萨云：汝心勿忧愁，我为汝伴助，作度脱无量众生之奇迹。并说偈言：汝心勿忧愁，我誓为汝助；众生虽无量，我愿亦无量。――度母本是观音眼泪所化，若以河洛之数为例，恰是‘天平生水，地六成之’。”

狄仁杰问道：“段兄可有掌控？”

“段兄好生落拓，”狄仁杰呵呵笑道：“谁能想到数十年前令天下富户夜不安寝的‘神偷段九’，现在却在宁州城内做起了灯笼谋生。”

段九接过佛像，细心看去，半晌道：“我虽未见过‘七巧小巧锁’，但看此锁工艺高深，且有传说中‘七巧小巧锁’的标记，应当不错。”说着又将佛像递至狄仁杰和李元芳面前，道：“二位可曾看到这莲瓣下的七个小孔？”

段九本是身怀奇术之人，极精于数术推演，闻言顿有所悟，当下便依法按动莲座上花瓣，只见他苗条的十指拈起一片花瓣向外拉伸，又往左转动一格，又按下花瓣向内陷进，再往左转动六格，莲座内“咯”一声响，昂首看时，只见李元芳和狄仁杰均是摒气噤声，紧紧盯着佛像，段九轻疏一口气道：“幸不辱命。”说罢谨慎抬起佛像，一个菱花形铜盒便闪现出来。

“此事说难也易，这‘七巧小巧锁’本没有钥匙，要解此锁，只要一句口耳相传的私语。”

李元芳忙道无妨，再看向那人偶时，眼中已模糊有了几分笑意。

“本来如此。”狄仁杰道：“段兄请看这度母佛像的莲座，但是‘七巧小巧锁’？可否翻开？”

“嗯。”狄仁杰站起家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堕入深思。一时三人无语。

“这但是奇了，费这很多周折，只用来保藏一篇到处可见的经文，实在于理分歧啊，”段九奇道：“难不成你我真要念诵百遍，方得解此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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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李元芳悄悄称奇，心道那诸葛武候的木牛流马，便同此理罢。

听得狄仁杰哈哈一笑，段九轻斥：“休得无礼。”又道：“阿玉自小被我宠坏了，还望李兄包涵。”

说话间，自那铜盒中取出一封羊皮卷来。

李元芳一愣，看向狄仁杰。

“这是小女，奶名唤作阿玉，”段九又道：“玉儿快来见过狄大人和李将军。”

幸亏香烛之物倒是现成，李元芳从香案上取过三支香，扑灭起来，又将那羊皮卷靠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