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章 家破人离散
老太太的死未曾对外鼓吹,张府门前高挂的红绫亦没有撤下,偌大的张府仅是设了一个灵堂,老太太的棺椁也只留了三日。
老太太说罢便咽了气,张均枼出了屋子,一大师子人便围了过来,起先开口的是张岳,“枼儿,主母可说了甚么?”
她思虑了好久,这回不管父亲到底见不见她,她都要与他坦白当年之事,可到了父亲的书房,却不见别人影,唯见金膂在书房门前不远处叮咛下人劳作。
张均枼含泪道:“枼儿错在是父亲的女儿,枼儿不该生在张家,枼儿生来便是个错”,她未曾想过,父亲对她的恨已深切骨髓,也未曾想,审言竟不是她的同胞姐姐,而是旁人所出。
“枼儿啊,”老太太叹一口气语重心长,“你入宫为妃,切莫多肇事端,能忍则忍。若能为后,必先心胸天下,权势虽诱人,却总非当机感化;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才是了手工夫。”
金膂想了想,“若不在书房,当是去祠堂了。”
闻此张峦忙抢过丫环手中的信,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罢轻叹了声,三姑奶奶在一旁见状不由嘲笑,自嘲道:“都走了,邑龄啊,我们也该走了吧,这个家,怕是容不下我们了。”
“审言是如何死的!”张峦虽没有哭诉,却也红了眼,喝道:“枼儿做过甚么,你莫非不清楚!”
“枼儿有错,”张均枼俄然呈现在祠堂外,惊得金扶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的唤了声:“枼儿……”
“主母走了。”
老太太临终嘱托,张均枼天然铭记,红着眼道:“枼儿明白。”
“审言出错跌下山崖,与枼儿何来干系,我不明白,为甚么你非要将错全都怪在枼儿头上,她到底做错甚么了!”
“也好,”张邑龄长叹,侧身对张均枼行了个礼,又朝张岳和金扶、汤氏拜了一拜,这才随三姑奶奶拜别。
望着靳氏搀扶张岳步出大门,金扶自语了句:“老宅子怕是也不洁净吧。”
第二日一家人聚于祠堂,提及分炊的事,张岳面不改色,去意已决,与靳氏对着张家老祖宗拜了拜便转成分开。
张均枼即将进宫,老太太虽远在江湖,却也知宫中局势险恶,稍有差池便要惹来祸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张家已将分裂,可声明远在,还是大户之家,她与老太爷赤手起家,万不肯张家就此式微。
“父亲容枼儿在张家借宿最后一晚,枼儿明日便走,此生也决不再踏进张家半步。”
老太太早前便得了恶疾,身子一贯不好,加上前些日子家中出了那么些事端,竟气抱病倒了,没过量久便魂归西天。
“她为我生下长女,天然是张家的一分子。”
张峦闻言瞧了她一眼,正要说些甚么,却见丫环急仓促的从西院跑来,手中捏了封信,镇静说道:“二老爷,大蜜斯离家出走了!”
张灵姝垂下视线,不敢与他直视,“我……留在这儿吧。”
这老太太是张家的主心骨,俄然去世,甚么也没交代,临走前只唤了张均枼畴昔说了番话。
这会儿四房与三房的车马皆以离了家门,余下二房家的人及张灵姝仍站在祠堂中,一语不发,忽闻家仆来报,宫里头来人了。
张邑龄回身看着站在金扶身后的张灵姝,沉声问:“姝儿,你跟谁?”
以张家的做派,老太过分世,葬礼本该大办,可因张均枼即将奉旨结婚,丧事犯了冲,便不得不大肆减少,只好草草了事。
金膂自金家没掉队便借居在此,至今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他同长姐金扶普通,少言寡语,到处看人神采,早已熟谙了在这个家保存下去的门路,对一家之主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早前是老太太,现在便是张峦。
晚膳过后,张均枼单独一人坐在屋中,打扮镜前凝眉不语,烛光暗淡,竟有几分苦楚。
“她李玄儿所出是你的孩子,莫非我的枼儿就不是了吗!”金扶言语间愈发冲动,竟落下泪来,“审言已死了十年,这十年,你对枼儿可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张峦,你好生偏疼!”
张岳听罢神采果然有些抱怨,“家是必然要分的。”
圣旨宣毕,张均枼未语,单只是抬手接过,本日是主母过世的第四天,她身为远亲孙女,却不能为主母守灵,恰好连主母的葬礼都不能大肆筹办,如此实在有违孝道,她内心头天然是万般不肯,何如圣旨已到,她明日便该受醮戒,行亲迎礼。
回籍即将有一月之久,父亲与她言语不过三句,她明日便要进宫,此一去不知何时才气再见,而她的父亲,竟无一丝不舍,父亲他,果然就那么恨她吗!
张峦闻言心头一震,想说的始终未能道出,只要金扶痛哭流涕,泪水像决了堤普通倾泻而出,“枼儿……”
三今后的黎明,老太太的棺木便已下田。
张均枼晓得张岳此言何意,便作黯然神采,说道:“张家是一个团体,若要分炊,除非她死。”
张峦到底不舍,老太太虽说分炊必得净身出户,可他还是叮咛金膂从账房提了银钱出来,毕竟那是本身的亲弟弟。
老太太叫来张均枼,睁眼一见她便问起她张家的祖训,这时老太太的气味已愈发的微小,张均枼顾不得旁的,开口便答:“忍人仁人任人刃,任人刃人任仁人。”
“娘舅,可曾见到我父亲?”
祠堂内只闻金扶冷冷一笑,望着一块陈腐的牌位,目光板滞,“没想到你还为她立了牌位。”
张峦忙带领世人去正堂驱逐,本来是英国公张懋与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万安持节至此行皇太子纳徵告期册封礼。册曰:“帝王之统天下,必致重于国本。婚姻以嗣万世,寔干系于化原。惟选淑德以配元良,斯迓鸿休而永宗社。礼典具在,今昔攸同。朕宗子皇太子佑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兹特授金册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其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以持己率人。存鸡鸣儆戒之心,笃麟趾仁厚之化。有蕃嗣续,庆衍邦家,亿万斯年,允光浑家,尔惟敬哉!”
不幸老太太一辈子为家劳累,却落得个如此惨痛的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