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无妄和尚
无妄和尚手中锡杖一转,八枚锡环“铃铃”作响,夕照余晖映照,那铁头八宝莲花似是开放一样。
“痛快!痛快!”李林塘被无妄和尚一掌打在铁棍中段,拍得退了三四步,倒是大喊了两声,再一次提棍而起。
李林塘心中暗叹:这和尚好大的力量!
“妖僧你何德何能?还敢代佛祖经验洒家,也是好傲慢的口气。谨慎风大闪了舌头!”被无妄和尚在言语上经验,李林塘怎能是忍气吞声,天然也是用言语回敬了归去。
这话一处口,李林塘火冒三丈:“那里来的贼妖僧?你讲这寺庙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可有何凭据?这里本是无主的地盘,我师兄六年前看中了这一处,向衙门买下来的,地契也在这里。你空口口语,就想把我们撵出去,那里来的这般功德?”
本来这锡杖也是很有讲究的物件。锡杖,是和尚行路时的器具,属于比丘十八物之一。和尚持杖往外云游时叫做“飞锡”,住下某处叫做“留锡”或“挂锡”,外出布教时叫做“巡锡”,这是云游和尚的标记。它的感化一来是表白身份,二来是行路护身,三来是锡环发声布告布施之人,四来是以作苦修磨炼显功德聪明。
太阳寺门大敞四开,门前那条裂缝里枝蔓着杂草的砖石巷子上,踏了一双乌拉草鞋。
无妄说:“铁大师,彭先生。无妄不知父母何人,自幼在太阳寺长大,现在固然是山寺破败,只剩下我一个小沙弥,但这太阳寺,也该当是梵刹。现在贫僧返来了,可否请二位另寻他处,把这寺庙偿还给贫僧?”
彭先生上来一拱手:“无妄大师,鄙人彭秀篆,俗世道家弟子,现在与我师弟和门下一名弟子居住于太阳寺。承蒙乡亲们信赖抬爱,都叫我一声‘彭先生’。”
正在彭先生考虑间,一个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哪来的贼人,敢伤我师叔!”
“哎~”这大和尚叹了一口气,“诸法没法,诸相空相。当初方丈师叔罚我云游二十载,再返来竟然是物是人非。”
“那便是休怪贫僧在理了!”无妄和尚说话间将那锡杖远远伸出,健步如飞一杖点来,直奔着彭先生当胸!
李林塘这边打得镇静,彭先生倒是皱起了眉头。向来娘家工夫没有像是小说、话本、平话人丁中一样,有了一本甚么秘笈就能照着书练出甚么技艺来。习武一途,必定是师父言传身教,手把手地指导才气贯穿此中奇妙,照着图本甚么也学不会的。
李林塘本就是在院里练习棍法的,浑身的筋骨早都活动得开了。这无妄和尚一杖点来,李林塘便是横出了铁棍拦在了彭先生身前,口中大喝一声:“好贼胆!”
和尚走到门口站定,昂首看了看本来吊挂着匾额的处所,呆立了半晌,才又迈步进了院子里。
“那就是了。”无妄点了点头,“以是贫僧一起所闻非子虚,十余载前,乡民们拆了佛菩萨,赶走了众比丘,是真的?近些年这寺内里住进了一些闲杂人等也是真相?”
这一次无妄和尚倒是没再回嘴,反而是手上的力量减轻了一分。
这和尚端倪不见得慈爱,倒像是庙里的瞋目金刚,一双法王眼,两条入鬓眉,鼻塌口阔,两耳招风。他左手托着一个一口钵,倒是洁净,木头纹理清楚,光滑圆润。右手拄着一根锡杖,看着非常古旧了,白蜡杆,犀角底,铁头锡环,分八瓣做了个未开八宝莲花形,顶尖上刻了一个地藏王菩萨。走一步锡杖一点地,叩地“咚咚”,锡环“玲玲”,非常动听。
“本就不是抢占而来,没有偿还这一说。”彭先生负动手,悄悄点头。
既然如此,这个无妄和尚一身精美的锡杖工夫,又是在那里学得的呢?他当真是太阳寺的和尚吗?如若不是,他来此欺诈,单单是图谋这一个败落的寺院吗?
无妄和尚也不是白给的,看得出来李林塘招式里的奥妙。白蜡杆锡杖返来一点空中,恰好挡在本身小腿前。“砰”的一声,白蜡杆被打得弯折了一些,再而回弹了返来!李林塘退了数步,无妄和尚提棍而起,也是退了数步。只见地上方才那一点,竟然是在砖石空中上留下来一个一指深浅的印痕!
落日余晖漫洒,铺满山岗。草木山石、庄稼房舍,尽是被染上了一层像燃起来的红色,带着那么一丝透亮。
来人是个和尚,一条破败的衲衣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已经辩白不出本来的色彩。垢面蓬头,一头枯发也不知是多久没有洗濯,满脑袋一指节长的发丝根根上竖仿佛钢针。头上戴着个铁箍儿,越有小指粗细,正中两端翻卷做了个新月形。铁箍儿四周的皮肤看着与本来的肤色是不一样的,再细看,便是发明者铁箍儿竟然是烙在了这和尚头上!
远远地,在院里练棍的李林塘便是见到了这个和尚,会身号召着大殿里筹办法事器具的彭先生出了屋。
这话一出口,李林塘和彭先生都是一愣。李林塘摸着脑袋:“无妄大师?您饿胡涂了吧?昌图府太阳寺早就没了,我们也不是在这儿削发的和尚。”
无妄也是对着彭先生躬身见礼:“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贫僧无妄,见过彭先生。”
他本就是打熬力量,以娘家工夫见长的,现在碰到了无妄和尚,见猎心喜:“师兄,这妖僧交由师弟我来对于,你看着就好!”
那和尚也固然占着双手,却也是规端方矩躬身行礼,一开口嗓子里透着那么一股子砂石剐蹭的味道,非常刺耳:“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贫僧不妄,昌图府太阳寺和尚,云游二十载回籍,敢问现在方丈是哪位师兄?可否让贫僧,回归僧籍,供奉与佛前?”
“好!”无妄和尚点点头,“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你们当真不肯偿还我太阳寺吗?”
抬眼看,之间虎子拔刀出鞘,带着猎猎风声,向着那无妄和尚一刀斩来!
但是锡杖这类兵刃在甚么大寺内里,都是少有武僧修习的,更何况是太阳寺这类小庙?他来到昌图府跟户吏买下这块地的时候,也是近处都探听过,这寺庙里头的和尚都只会吃斋念佛,没见有甚么习武的。这里又不是少林寺,哪来的很多武僧?
“能够。”彭先生微微点头,向后抽身,轻飘飘便是荡到了大殿的屋檐下,离二人远了很多。
彭先生倒是语气如常:“无妄大师,鄙人当初到此的时候,这太阳寺无人打理,草木枝蔓、房舍破败,没有一堵不漏风的墙,我多年运营保护,才有你看到的这一番面孔。寺院前面前面另有一块菜地,内里的果蔬都快熟了。要我割舍掉这一处,我是千万不能的。您能够去府衙告官,让官府讯断。”
李林塘为了不留辫子,假装和尚也是上了瘾,迈步上前扣宣佛号:“阿弥陀佛。铁大和尚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所从何来,所为何事啊?”
说时迟,当时快!李林塘长棍一挑,格开了无妄和尚的锡杖,而后劈棍而下。他这一击劈棍可不简朴,乃是带了两分返来的力,一边劈棍,一边往回抽棍,大力一扫,便是要打无妄和尚的内胫骨,攻其下盘。
锡杖如果当作兵刃利用,按理说是属于奇门兵刃一类。这东西一头沉、一头轻,非常难以把握。这无妄和尚倒是把锡杖使得工致,每次脱手,都是借着锡杖上八宝莲花瓣那一端挥动起来的惯性,一击重似一击。打斗间衲衣袍袖翻飞,锡环银光闪闪,哪怕是这和尚本身败落的面相,也是打得卖相实足。
“一个和尚,管那俗家羽士叫师兄?”无妄和尚嗤笑一声,念了一声佛号,“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这当真的滑天下之大稽,待贫僧除了你这佛门祸端!”
无妄和尚抬身攻上,将那锡杖舞得密不通风。边打还边经验李林塘:“一个削发人,口口声声骂贫僧‘妖僧’,还自称‘洒家’,当真是造尽口业,不顾戒律与廉耻了,待我替佛祖经验你!”
故而彭先生见了这和尚的锡杖、钵盂,便是认定了这是一个云游僧。
李林塘跟此人打斗,哪一个痛快了得?到了昌图府今后,他几次脱手,那都是“邪茬子”,有非常力使不上四五分。现在赶上了这么一个修行娘家工夫的和尚,那真是棋逢敌手!一身的技艺发挥出来,不怕把对方打个好歹,也不会因为对方发挥甚么神通而畏首畏尾。
李林塘眉梢轻挑,心中暗道:听话音,此人本来是这太阳寺的和尚,不知犯下甚么错误被逐出寺院。云游二十载仍旧返回,倒算得上是心中固执。可罚云游二十载不得返乡,那不就算是逐出了寺庙吗?这和尚还返来,图一个甚么呢?
无妄和尚把钵盂揣进了随身的布袋,理了理身上已经肮脏得不成模样的衣服,持重地立掌深施一礼。李林塘和彭先生也是对着回礼。
李林塘一横铁棍:“那要看你这妖僧有没有本领胜得过洒家的铁棒!”
晓得是被人瞥见了,这和尚仍然是走得不紧不慢,一步两尺,锡杖叩地一次,做派很足。彭先生点点头:“此人应当云游的和尚,不知这寺庙不是庙了,要来挂单,留着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