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一别无期
听了这话,韩枫又不由起了火:这话里话外,仍然是催促离娿尽快送命的意义。他怒横秦成和一眼,但是秦成和正盯着离娿,涓滴没重视他的目光。
描完了眉,韩枫貌似淡不经心肠将羊毫放在一旁,道:“一会儿别怕,我陪你一起去。”
韩枫翻开帐帘,只见帐前密密麻麻,满是跪着的夷族兵士。看他们身着褴褛,身材枯瘦,有些人头发斑白,他也不知怎地,方才还炙烤着的肝火,一下子便灭了。这一百三十年的困厄,另有一年不到的生命,不管是谁,不管面对何事,现在心中都不免火急不堪。
人蛊的身材本就比平常军人强健,肩膀足有两人之宽,离娿身子又娇小,这坐上去倒是非常稳牢。人蛊单臂抱着离娿双腿,站起家子,离娿高高在上,对世人拱了拱手,道:“此去后会无期,大师都请保重吧。”
“好,那我帮你。”韩枫接过羊毫,半蹲在离娿面前,为她描眉。虽说也是头一次,但他破障之初便是用手,现在天然比离娿要稳一些。
“秦大叔,你们都起来吧。”离娿往前几步,弯身扶起跪在最前的夷族将军。那将军被她扶着站起,始终低着头,但韩枫眼尖,只见他身子一动,几颗眼泪便从脸上掉在地上。
离娿道:“我带人蛊去。我若走了,他归正也留不长,总该把后事都清算洁净才好。”
他既然抢先讲了,秦成和与夷族世人天然随之发誓。离娿点头浅笑,又道:“枫哥哥,我另有一事求你。此前你已经将一些半夷女安设在蒲山关,等此事了了,帝都中又会放出一多量半夷女。我想,蒲山关只是个平常关隘,又能放下多少人,倒不如将她们都交给秦大叔来安设,等今后夷族回归苍梧之林,便将她们都带了去。你看可好?”
“是,是功德。”秦将军——秦成和吸了吸鼻子,强笑道,“我们恭祝大祭司一起顺风!”
离娿笑道:“不是功德么,你们都哭甚么?好生沮丧。过了本日,大师便都是正凡人了,这时南境又没有军队能够去苍梧之林,我们就都真正自在了!”
离娿仍笑着劝道:“不可。我去了就没想返来,他们也不会如何难为我,可你却分歧,你若去了帝都,他们不管用甚么体例,必然会让你留下。枫哥哥,你这会儿伤势又没有好,那原的话我们又不能太信过……就别让我担忧了,好不好。”
离娿道:“那如何行?本日是我最首要的一天,统统都不能出忽略。”
诸事安排安妥,离娿心中大定。见一名夷族小兵牵了夜过来,她摸了摸夜的头和鬃毛,又道:“夜就留给秦大叔吧,我用不着了。”
离娿眼眸流转,满脸笑容终究掩下:“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让你去。枫哥哥,你我这几年可说得上是相依为命,你真的觉得你内心想甚么,我猜不出来?你还是想杀了他,对不对?但我赌不起,你若杀他,需求踩过我的尸身才气够做到。”
离娿一手握着秦成和,一手拉着韩枫,道:“秦大叔,今后今后,我们夷族高低,便都要服从枫哥哥的号令。你们能不能在这里以‘大天然神’的名义发个誓,定要助他一臂之力,而后夷族代人便为兄弟,再不相杀?”
话说得如此断交,韩枫不知是该心寒,还是该感喟。他摇了点头,无法放开离娿,道:“你就孤身去么?”
韩枫起家,浅笑道:“多一分太深,少一分太浅。本来就已很好,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
韩枫深深看她一眼,好久不语,直到帐别传来夷族人的催促声。
声声催,如催命——或者说,就是催命。韩枫眉头紧蹙,双手握紧,离娿见状,忙双手握住他的左拳,道:“别生他们的气,永久。”语罢,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笑容,对外大声道:“就来了!”
不等秦成和开口,韩枫已道:“离娿,既然夷族肯发誓,我也在此发誓,两族永结兄弟,若今后背誓,便不得好死,人神共弃。”
韩枫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就算天下大定了,人们心中的成见一时半会儿也消弭不了。与其让她们流落在外,倒不如交给夷族过得会更好些。”
离娿毫不介怀,浅笑道:“秦大叔,我长大了,您用不着这么心疼我。再者,没了夜,我就没有脚力了么?”语罢,她打了个呼哨,世人只觉面前一花,一身戎装的人蛊便站在了离娿面前。
离娿笑着推了他一下,道:“昨早晨已经道完别了,就是不但愿你去。这会儿捣甚么乱?”
她常日为了行军便利,穿得都很简朴,唯有本日分歧。身上已着百褶裙,头顶也戴上了光辉的银饰,稍一动头,便浑身叮当高文。虎帐当中不成能备着穿衣铜镜,她常日里也没有带着随身的小铜镜,现在便接了碗净水放在面前桌案上,正微探着头,对着水描眉。
韩枫道:“道别是你说的,我可没有承诺。我想过了,我陪你去,最是安妥。”
秦成和道:“大祭司,那如何行?这里去帝都总也要二三里路,再加上帝都里的路程,您莫非都是徒步么?”
她常日里双手只用来执刀执剑,亦或是驱虫用蛊,现在拿着小小羊毫,倒有些不稳。又不敢用多了力量,又怕描得不整齐,对着水碗坐了好一会儿,眉上却未多一点。
翌日凌晨,韩枫醒来时,见离娿已在盛装打扮。
韩枫忍痛转了转右手手腕,道:“方才为你画眉是稳的,现在活动也已无碍。我的伤就算没有全好,也能够拿刀拿剑。更何况论及外伤,原伤得更重,现在……”
人蛊面无神采,唯有看着离娿的目光有少量温情。谁也不敢碰他,唯有离娿肯伸手为他捋捋头发:“我们一起去,你陪我到最后。”人蛊闻言,立时单膝跪了下来。他别的一个膝盖如同台阶,离娿扶着他的肩膀,悄悄踩上那膝盖,便坐在了人蛊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