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荒草伏车
那动静不是出自土路,也并不是马蹄声。声音不算大,显见人数极少。杜伦一下子坐了起来,对那兵士悄悄“嘘”了一声,随后翻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去。
杜伦笑笑,节杖斜着伸出车厢,指了指天空,道:“这么好的气候,当然该好好睡个午觉。你也累了这么多天,歇息歇息。别把本身整天搞得严峻兮兮的,人生活着可贵能偷这半日闲啊。”
探马骑的天然也是天马。天马与天马之间脚力固然并没有太大差异,但毕竟杜伦带的天马是拉车的,从速率上来看,要比探马掉队四五十里。既然他们跟丰州另有大半日路程,那么探马想必已经靠近了丰州城。
野草早已高过了人头,这马车藏在草丛当中,如有人从土路上颠末,绝然是瞧不见的。两人歇着,天马则嚼野草嚼得不亦乐乎,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候,忽听四周有了动静。
那为甚么天马会预警呢?
马车辘辘,天马一声嘶鸣,像是在跟车中人示警。
那兵士天然听不懂杜伦的话,不过见杜伦斜仰着在车厢中当真睡了畴昔,也只得听他的话,老诚恳实候在原地,嚼起了随身带着的干粮。
“不是,不是!”詹明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纸条,嘴角竟忍不住地向上扬起,若不是有旁人在侧,只怕他几近大笑起来,“不消救兵!不消救兵!”
稍远些的草丛动了动,仿佛有甚么东西在里边行走,若不是杜伦一向盯着,只怕会觉得是风吹草动。荒草长得并不均匀,有些处所密,有些处所则很稀少。那片草丛中有一棵枯萎的杨树树干,环绕树干的草比别处较着少很多,当那人走出来时,杜伦终可看清。
尘凡锁中,那花瓶代表的是落雁关。这些年落雁关频遭攻击,那花瓶上的碎纹便如同百圾碎普通。除他以外,这宫中再无人晓得书房安排的玄机,数次有人跟他提出要换了这破花瓶,都被他回绝――圣上简朴的名声顿时传到了朝野表里,传闻帝都人家一夜之间,都换上了陈旧的瓷器。碎铜烂铁旧补丁,一时竟成民风,乃至旧物较之新物在代价上还要贵了几成。
瞧惯了圣上不动声色的模样,那宰丞倒被詹明佑的反应惊得惊诧:“圣上,莫不是丰州出了事?”
杜伦皱了皱眉,见那男人已经从中间的树桩子斜跨一步吊在半空,浑身悬在半空抽搐,忙道:“救人,先救人!”
看此人打扮并不像是读书的,也不知身上那里来的这么多纸团。杜伦暗自迷惑,就见那人将一张张纸团摊开,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算着甚么。
“此人真是奇特。不过看他来的方向似是丰州,或许抓了他还能问出些城中环境。”杜伦看了看那赶车的兵士,却觉心中有些没底。也不知这青年男人身上是否有工夫,仅凭那兵士一人,可否将他制住。倘若因要抓他,却坏了构和大事,那也真是划不来。
那是个二十五岁摆布的青年男人,头上戴着顶草帽,身上穿的也是黄褐色的衣服,故而在草丛中并不显眼。因有草帽遮着,那人的脸上神采露不出来,杜伦只见他走到那杨树畔坐下,看了看天空,又伸手在怀中掏了起来。
雕花熏香铜炉上白烟袅袅,但檀香的安神感化在战报面前,却显得过分微小。书房的暖椅上斜坐着詹代年青的帝皇,他手中捏着的,是门口那花瓶的碎片。
杜伦道:“另有大半日的路程……那么随时都有能够碰到赵公的军队。我们再慢些吧,且等探马回报。”
“大学士,我们不再往前走了吗?”那兵士抓抓脑袋,有些迷惑。
还是因为没有火食,故而有兽迹?
不过,他是得空去管这些琐事了。“百圾碎”终成百片碎,意味下落雁关的灰飞烟灭。内侍捧了个极新的琉璃花瓶放在远处,只可惜那花瓶再美,也只是个安排了。
那宰丞微一躬身,道:“圣上,可我们手中另有些兵士,莫非真的不派出去么?”
但是,杜伦还没下定决计,却见那男人忽地暴躁起来。他用力将手中那些纸团纷繁撕碎,仰天长叹了两声,竟然解下腰带抛上杨树干,爬到树上又打了个活结,随后就将脖子伸进了那绳结当中――他竟要他杀!
又走了十里路,阳光高照,已是中午,比拟昨日分开之时,也已过了将近大半日。杜伦用节杖点了点那赶车兵士的肩膀,表示他将马车赶下土路,进到一旁的荒地当中。
“慢些。”杜伦探身翻开车帘,往前看去。远处仍旧是黄尘滚滚,四周的庄稼地早已荒凉,现在野草丛生,甚是灰败。数只寒雀在枯萎的杨树干上玩耍,路绝顶的天涯模糊可见乌鸦飞过――既然有飞禽,火线应当没有人的埋伏。
詹明佑道:“那是为了保住帝都的,这是我们最后的仰仗,怎能等闲动用?”边说着,他边看向那纸条,但一瞥之下,他本来靠坐着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起来,神采忽白忽红,看不出是惊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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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明佑将手中的碎片扔到一旁,从宰丞的手上接了那张有些皱的纸条,淡然道:“依朕看,这又是在要求救兵了。落雁关丢了,接下来本就轮到丰州,唉,这也是无可何如的事啊。”
“大学士,间隔丰州另有大半日的路程。”赶车的兵士是个长着眯缝眼睛的年青人,鼻子上长着几颗斑点,看起来稚气未脱。
“圣上,丰州的张大将军传书到了。”
他身上很丰富,与他清癯的面庞非常不符,显见怀中鼓鼓囊囊的都是杂物。看他行动如常,显见那些杂物都不沉。他掏了一会儿,把东西都扔在了地上,杜伦这才瞥见,那竟都是纸团。
“杜大学士,如何办?”那兵士看得目瞪口呆,终究按捺不住,低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