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抛上来的却不是石头。跟着一声巨响,山顶上乱石纷飞,数十兵卒来不及遁藏,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坡平尹氏家学赅博,兄弟俩都是熟读兵法战册——围点打援!
坡平尹氏是高丽望族,祖父因科考参军,终成一代名将。而后尹家好男儿,多是顿时得功名,在军中影响极大。而当朝奸贼蒙蔽大王,给祖父定的罪名,就是穷兵黩武,糜费国帑,导致国事惫弱,民不聊生,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莫非衮衮诸公都不晓得后半句的吗?
村寨不过弹丸之地,倒是非常坚固。尹正银又丧失了百余兵马,费了一个多时候,却仍未能攻上墙头,殊为怪事。
兄弟二人暗里募兵,潜入女真境内,当然不是为了想厮杀一场,出一口恶气。更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财贿小事尔,须上不得台面。
不过士卒终究学乖了,漫山遍野地跑,鬼哭狼嚎。兄弟俩人则神采惨白,腿脚颤栗,这是咋的了?
尹氏兄弟一边逃窜一边清算溃卒。前面的追兵倒是一边或斩杀或擒拿,一边紧追不放。
趟过了万水千山,莫非会在这弹丸之寨折戟?
艾玛,这是甚么东西?天下变了吗?
“二哥,此败,非战之罪……”尹正恩运筹帷幄。
近两千穷卒,一起劫夺过来,早已富得流油,军纪更是涣散,与匪贼无异。尹正银长剑一挥,众军卒发一声喊,乌央乌央地冲向了村寨!
唉哟妈呀!这不还没攻破村寨吗?啥便宜也没赚到啊,有多大仇多大恨,至于这么不要脸地追吗?
没承想,红砖墙头上一阵箭雨,顿时稀有十骑摔落马下。尹正银也几乎中招,恼羞成怒,批示兵马团团围了村寨,“拿下此寨,鸡犬不留!”
“轰!”
“我们死在山上,财贿还不是他们的?”尹正银翻了个白眼。
尹正银冲锋在前,衔尾紧追,正可一鼓而下。
兄弟俩所募兵卒,俱是被斥逐了的兵士。出征前尹正银已经叮咛了,此去银饷丰富,倒是死生各安天命。如有被活捉者,要伪做大辽流寇,家中父老小儿自有尹家赡养。
尹正银的长剑乃高丽名匠经心打造,费钱三百余贯,当然不舍得与粗鄙的狼牙棒硬抗。马打回旋以后,尹正银躲开狼牙棒,侧身一剑削向敌将。
没承想,此时山下却有了动静。只见一架抛石机架在了路口上。尹正恩再次迷惑——山下是哪个脑残批示的,敢是要往山上抛石头的吗?
尹正银弹剑而啸,傲视天下。
不日,雄师到达忽汗河。却见一座新立村寨,红砖围墙红瓦房,煞是气度。尹正恩暗自推断,莫非是女真人放弃了图们江流域,阖族迁徙北上了?这座寨子倒是不大。
尹正恩的话又被憋回了肚子——死前莫非不会把财贿扔下山崖的吗?
下一刻,兄弟俩齐声号令起来——
慌不择路,深切长白山。
庙门险要,堆有乱石。尹正银咬牙切齿地批示士卒,扔了乱石下去,竟然将来追之敌挡住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上得山顶以后,尹正恩竟然发明,这是一处烧毁的盗窟。寨内空空如也,却无燃烧陈迹。想来此前有一伙匪贼堆积于此,厥后不知何故搬场了?
对峙了一个时候以后,天气渐暗,看来要等明天再做计算了。
没等尹正恩说话,尹正银早已开端了战前动员,“数日跋涉辛苦,也没个硬仗打打!尔等加把劲,速率打下这座新寨,好生安息则个!”
须知山顶不即是城池,居高临下,一样一块石头,感化大不不异。从山下往山上抛石头,此为资敌!
两千士卒折损不过十之一二,两千战马却变成了五千不足。每匹战马都没闲着,驮满了一起劫夺所得的财贿。
“也罢!待斯须破之,一把火烧了!”尹正银留在了队尾,批示士卒缓缓进犯。
粗数之下,这批财贿之所得,还可招募数千死士。
女真蛮子未野蛮,人参炖肉,熊掌烧烤,貂皮剥下来就是围脖,皋比捆在身上就是冬衣,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祖父入狱后,高丽与女真媾和。且高丽一藩事二主,向大辽和大宋朝贡,天下自是承平无事。军队既浪费军饷,又易生藩镇,就成了陋劣文官的眼中钉。
“女真蛮子不过尔尔!满万不成敌吗?我呸!”
“老三,女真人竟然有如此利器。”尹正银批示若定。
尹正恩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或许二哥是对的?
此番仅率两千骑,翻过摩天岭,超出图们江,一起北上,遇城掠城,遇寨拔寨,顺风顺水,几无停滞。
但是,困守此盗窟,有何意义?
那狼牙棒还在追打,尹正银顾不得清算部属,拨马就逃。尹正银一逃,部属那里另有战意,尽管乌央乌央地溃败。
好吧,仿佛这也威胁不了人家……
“二哥,我们已经深切女真境内,当年祖父率领二十万雄师,也没有打到这么远的。不晓得为甚么,这几天我老感觉内心不结壮。”尹正银的胞弟尹正恩面有疑惧。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浑不知此祸何来,更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
尹正银好轻易拍马躲开,再看一千部属,已经被敌骑从中间杀透,死伤不知凡几!
那敌将却仗着铠甲厚重,不管不顾,狼牙棒横扫过来!
为将须重视细节,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尹正恩派出百名流卒,沿着盗窟搜检。确切是空无一人,并且四周险要峻峭,再无别的门路上山。山上有泉,林中有室,山顶竟然有百亩大小。军卒带的干粮够多,杀马食肉也能顶得旬日。
尹正恩心惊胆战地躲在巨石以后察看,仿佛有人在调剂抛石机。数十息以后,抛石机再次脱手,此次的落点略靠后些。巨响又起,数十兵卒遁藏不及,傻愣愣地丢了性命。
尹正恩倒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驰骋五百里,几无一合之将。这真是祖父举天下之力,率雄师挞伐数载的女真吗?
“不过一村寨尔!”尹正恩拦住了暴怒的尹正银,“二哥不必急于一时,徒费士卒性命!”
国土虽广,无一寸多余。祖父已逝,父辈老迈,天下是我们的。全天下都是我们的!
追兵被乱石砸倒了几个,再未建议进犯。尹正恩摸索着说,“二哥,要不派小我下去筹议一下,咱把财贿留下,买一条活路?毕竟和这个村寨没有深仇大恨。”
正惶惑间,紧闭的寨门却俄然敞开,数百马队冲杀出来!
顺风顺水顺民气。尹正银自是豪情万丈,尹正恩也是迟疑满志,两厢一合计,就改了初志——今番我兄弟二人,率两千穷卒,打下五百里江山,看奸臣庸官另有何话说!
至于兄弟两人之作为,倒是宁教人知,不教人见,一概不认账——女真蛮子撕毁和议的次数还少吗?哪次不是随便找个借口,丢俩兵,少头猪甚么的……
尹正银拔剑转西行,尹正恩也批示兵卒悍然跟上。
这厮不按套路来啊!兵戈哪有这么地痞的?我削你一剑,你砸我一棒?尹正银身娇肉贵,当然不肯一命换一命。何况一剑削中,一定能斩掉首级。狼牙棒如果砸实了,肋骨恐怕要成齑粉……
“别打了,我们投降!”
来敌不满千骑,倒是横冲直撞。抢先一员将领,络腮胡子上尽是灰土,挥动着一条巨大的狼牙棒,径向尹正银冲来!
“要为高丽雄师留些种子……”尹正银忍辱负重。
又是三声爆炸,全部山顶硝烟满盈,到处都有惨叫声传来,仿佛人间天国。
实在这些叮咛只是说说罢了。大头兵被仇敌捉了,有几个熬得住酷刑?女真与高丽终会复兴战端。
古之英烈,宁死不平。我死之前,敌不得寸进!
双下巴壳是尹氏祖荫,两人都是肥头大耳肚子圆,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弟。昔日兄弟俩英姿雄奇,文武全才。此番挞伐经月,固然连战连捷,却也有些蕉萃,没那么风骚俶傥了。
尹正恩一边批示攻寨,一边瞭望着这边,军中统帅就得眼观六路,统摄全局。不过此情此景尹正恩却有点不会了——两边人马差未几啊,还是以逸待劳的。如何甫一打仗,二哥就大败亏输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因粮于敌才是正道。
检点士卒,另有一千出头。小小一座村寨,竟然让两千雄师三停折了一停,明天出门没查皇历?这败仗吃得也是莫名其妙。
这就是当朝肉食者,有钱朝贡,无钱养兵……
村寨未破,却见远方滚滚灰尘,沿着忽汗河有大队人马杀至!
尹正银亲率一千人马迎敌,尹正恩批示别的六七百人,围攻村寨仍有敷裕。
本日之高丽,奸臣当道,外戚擅权,忠良避世。想祖父为国开疆,立下了不世功劳,却因功见疑,罢官入狱,郁郁而终。
山势越来越险恶,只得牵马步行,幸亏追兵也骑不得马。
尹正恩第一时候做出了精确的决策——紧追着二哥逃窜鸟!围寨之卒也是一哄而散。
“子孙焉能囿于祖业!”尹正银长剑北指,豪气干云。
尹正银上马能杀敌,既可运筹帷幄,又可冲锋陷阵。上马能治国,管得了国计民生,断得了无头谜案。女真蛮子杀不断,这些财贿但是要派上大用处。宋人文弱,虚头巴脑好面子。见到异域珍品,还真是舍得花出大代价。大宋但是各处银钱啊,喂了狗了!
村寨外有百余人犁田,见有雄师冲来,顿时扔了耕牛犁头,发足向村寨奔去!
“我们把士卒带出来,就有任务把他们带归去。”尹正恩面色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