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安阳之行(二)
不过该县令到底也非庸手,他在申文里,还提出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计划:查阅黄册。
因为帅嘉谟之前曾提出,歙县明显不产丝,为甚么要以生丝为赋税折色呢?
在洪武十年、二十四年、永乐十年、成化十八年,对这笔赋税的数额都有调剂。到了弘治十四年,朝廷把生丝折绢的比率,从二十四两调剂到了二十两,但定额八千七百七十九匹,却没有窜改过。
会典是从布政使这一级停止记录,没有需求记录到县这么详细。更何况每一府都有本身的环境,拿外府的例子来质疑本府,实属荒诞。
除此以外,他也效仿歙县,拉来了本县的一批名流助势。固然步地不如歙县显赫,却也有四位进士出身的致仕高官压阵——这就是南榜进士合作狠恶的启事,这才戋戋一个徽州,就牛到这个程度,只是辖下两县,就能拽出这么多名流,还满是活着的。
可惜速率固然快了,质量却实在有些拿不脱手。这篇申文的论点,和此前绩溪杨教谕一样,指称歙县亏欠夏麦九千七百石,被罚补交夏税生丝八千七百八十匹,积年运送,与其他五县无关。至于“人丁生绢”,那是南京承运库的事,更与处所无关。
休宁县的答复,能够说是目前为止五县反击中最锋利的一个。这三招下来,拳拳到肉,招招见血,就算是帅嘉谟已经到案,与他劈面辩论,恐怕也会非常毒手。
事理说清楚了,可惜绩溪作为六县中最小的一县,找来找去发明本县没有活着的进士,只好退而求其次,请出了三位举人联署。
休宁县的第三招,则对准了帅嘉谟抱住不放的《大明会典》。
婺源县的逻辑是:如果《大明会典》和府志记录无误的话,那么在黄册的原始记录里,必然会有呼应记录,后者的可托度要高于前者。是以只要去查黄册档案,天然就晓得谁对谁错。
他发明,在乙巳更制中,行中书省除了查获歙县亏欠夏麦九千七百石以外,还在其下辖的登瀛、明德两乡,重新清查出一部分荒废的桑园地步,加上抄没程辉祥、叶忠两个大地主的地步。这些地盘,都重新测量造册,然后重新计算征税。
有了婺源争夺时候,绩溪县筹办得更加充分。其知县挑选了别的一个回嘴战略,把冲破口放在了“独征生丝”之上。
三天以后,绩溪县再次插手战团,一样也是知县领衔。
为甚么在《大明会典》的记录里,只写“人丁丝绢”征于徽州府,没写征于歙县?休宁县的解释非常简朴,就三个字——没需求。
其他五县当然会有应对,但没有谁本身跳出来表示对这起刺杀卖力,他们是朝廷命官,又不是可骇构造,谁都不会朝这类枪口上撞。
这个论点当然马脚很大,毫无新意。不过这也没体例,一共只要几天时候,婺源县令再有才,也不成能跟帅嘉谟经心筹办了几年的证据相对抗。
遵循规定,黄册会抄送数份,不但本县、本府都有保存,还会抄送南京户部留底。你能够说本县本府存的黄册能够会被窜改,但南京户部的留底,不成能被你某个处所的官员窜改,绝对是精确的,一查便知真伪。
休宁县令考查了一下,发明歙县下辖的登瀛、明德、仁礼、永丰、孝悌、滚绣、下乡几个乡里,本来是有桑园的,而其他五县则向来没有过。明显,固然歙县现在不产生丝,但不代表之前也不产——生丝曾经是歙县的特产土贡。
他先对高务实这一起的照顾表示感激,然后要求提早南下回徽州,跟五县好好论争一场。
绩溪针对这个质疑,列举了一大堆反例:苏、常独征白米;宁、太独征牧马;绩溪独征皇木。这些在《会典》里也没专门写出来呀。又比方松江府的绿豆,只由华亭一县征收,上海县不必去管;安府的药材,只由山阳县征收,睢、赣两县就不消交;金华府的麻地,只征技艺县,至于丝、纱二项,则从汤溪征发,其他县不必交纳。这些单征的项目,《会典》里也都没提啊。
婺源县这个说法独辟门路,给处理纷争供应了一个新思路。
关于这个质疑,休宁知县给出了本身的调查成果:
比拟之下,同一天交功课的祁门县,申文就写得毫偶然义,不过须生常谈加哭穷罢了。不过这也是没体例,因为祁门知县恰好开缺,申文是由县丞代理答复,该县丞是个老举人出身,公然还是比不长进士老爷的程度。
高务实把这些环境说给帅嘉谟一听,帅嘉谟就急了。
亏欠夏麦、荒废桑园地步、抄没地步,这三项加在一起,歙县新增的赋税一共是生丝一万零九百七十四斤又三两。每二十四两生丝,折绢一匹,以是总数恰好是八千七百七十九匹整,与“人丁丝绢”数字符合,以是这就是歙县的税。
歙县或帅嘉谟最核心的质疑,在于两项税赋的数字不符。
最早做出反应的是婺源县。婺源县是徽州府仅次于歙县的大县,气力位居五县之首,更是朱子的故里。婺源知县冬月十五接文,在二十二日即发还申文,以大明的均匀行政效力而言,可谓神速。
特别是休宁知县的回应,对帅嘉谟的威胁最大。此公筹办了将近一个月,脱手不凡,他抛开那些弯弯绕绕,锋芒直指歙县的核心关键——数字。
至于说《府志》上为何没提歙县本来有桑这件事?休宁县令以为很简朴,因为歙县本就是徽州府的治所地点,《徽州府志》是歙县籍的官员带头修的,他们当然得掺黑货啊!
也就是说,这是物产变迁而至使的汗青遗留题目,但那还是你们歙县本身的题目,不能推辞给别人。
帅嘉谟此前有一个质疑,说徽州有六县,为何独独在歙县征收生丝?这底子不公道,以是必然是六县均输。他还举了很多例子,比如常州府进贡茶叶,《会典》里就写明“征于宜兴县”;宁国府打击木瓜,也写明由宣城县专输。以是如果朝廷伶仃在歙县征收生丝,《会典》必然会明白写出来。
列举完这一大堆,绩溪县令表示,一府独征一类物质于某县,实属平常,《会典》不成能面面俱到,写的那么详细。是以帅嘉谟的质疑,纯属见地太少,毫无事理。
歙县“夏税生丝”补麦九千七百石,折生绢只要四千多匹;而每年歙县却要交纳“人丁丝绢”八千七百八十匹。多交的四千匹,必然是本该其他五县承担。
所谓黄册,乃是朝廷首要的赋税档案,上峰征派赋役,都要根据黄册来实施。它是第一手质料,最具权威。
婺源、绩溪一大一小两县翻开端阵。其他战友也不好掉队,几天后休宁、祁门两县也有了回应。
前面已经珠玉在前,黟县知县就显得轻松多了。在申文里,贰心不在焉地反复了一遍前几位知县的定见,然后说了句略带萌感的风凉话:“歙县那么大,就算减了丝绢税,也不过是大江之上去掉一条船罢了;我们黟县现在穷得只差当掉裤衩,再加哪怕一点点赋税,那就和久病之人吃了乌头一样,当场就要死了啊!”
这还只是休宁县令的第一招,他的第二招,指向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