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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将这一段书说入了扣,很多人也听出来了,书中的道人是崔老道不成?不得不平气崔老道,这才叫平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间之事本就如此,越是拧眉瞪眼非让人佩服,越是让人感觉假,崔老道轻描淡写未曾道破天机,反倒让人信觉得真。
皮二狗两口儿走阴差没有进项,只是积下阴功罢了,常日里糊纸人能挣几个钱?二人见了黄澄澄的十根金条,忍不住直咽唾沫,这么多钱几辈子也挣不来。皮二狗一抱拳:“四哥,此事虽说难堪,可也不是不能办,我们两口儿豁出去天打雷劈,替你承担了便是。”
他这辈子熟谙很多怪杰,交友了很多朋友,很多老辈儿人都晓得他的事情,比如“大闹白事会”、“太原城捉妖”、“夜闯董妃坟”、“火炼人皮纸”、“金刀李四海”、“崔老道拜师”、“跑关东下南洋”,等等。不过您可听好了,这都是他本身讲的,他说满是真的也没人全当真的来听,因为崔老道将本身的所作所为说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至于此中内幕如何,恐怕只要他本身才晓得,归正谁也没见过。到厥后又有很多官方艺人,把崔老道的事迹加工编辑成了鼓书、快板、野台子戏,传下了很多完整不一样的版本。
上文书正说到,天津城外小西关法场出红差,待决之人中有一名庞元庆庞三爷,是开绸缎庄的大财主,平生交朋老友,仗义疏财,无何如惹上了王爷,屈打成招问成极刑,本日在法场之上开刀问斩。正应了那句话,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再如何有钱也是老百姓,皇亲国戚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你纵有撞破天的屈,也只获得了阎王殿上再去鸣冤。行刑的刽子手名叫李四海,刑房的头一把金刀,他和这位庞三爷乃是莫逆之交,一个头磕在地上拜了把子的异姓兄弟,两人好得不能再好了。不过国法当前身不由己,本日不得不手足相残。李四海双目垂泪,暗中奉告庞三爷,他稍后会在他背之上猛击一掌,连叫三次“庞元庆”,让庞三爷牢记承诺一声。
这话说得奇特,庞三爷不是死了吗?李四海去阴曹地府找他不成?书中代言,庞三爷被砍了脑袋,身首异处、倒在血泊当中那是不假,但是李四海之前拍的一掌,能够拍出人的三魂。仅仅拍得三魂出窍也不成,这小我该死还是得死,因为法场上处决犯人之时,四周都有走阴差的等待,只等人死以后勾住亡魂送上天府。
此时的庞元庆,也是个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他却全然蒙在鼓里,直到有一次做买卖路过天津城。
当天说定了,送走李四海,皮二狗两口儿关上门,扎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人。平常的纸人只要有小我形画上五官便可,不能太像人了,以免附上甚么东西捣蛋,这一次他们两口儿使上了绝活儿,将纸人扎得与真人无异,结健结实扎好了纸人,又去裁缝铺买了两身活人穿的衣服,重新至脚给纸人打扮上,用两张黄表纸写上庞元庆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别离贴在纸人身上,在门后一边立一个,只等开刀问斩的那一天。
庞三爷不知他兄弟这话是甚么意义,眼看要掉脑袋了,哪另故意机多问,闭上眼只等一死。耳听得监斩官一声令下,李四海度量鬼头大刀绕至庞三爷身后,拔下招子扔到一旁,伸出右手在庞三爷后背猛击一掌,高呼三声:“庞元庆!庞元庆!庞元庆!”庞三爷恍恍忽惚“啊”了一声,与此同时,李四海手起刀落,但听“扑哧”一声,红光迸现,庞三爷尸身倒地。
关于崔老道的奇遇,可谓众说纷繁,再加上传了这么多年,更让人无从晓得哪段是真哪段是虚,如同崔老道其人,本身就有点高深莫测,既平淡又古怪。按他本身的话说,人间之事情幻莫测,凡人只见其外,不知其内。他这辈子是应劫而生,另有很多不为世人所知的奇踪异迹。
合法此时,走过来一个老道。书中暗表:这个老道因在龙虎山上偷看天书、妄窥玄机,又放走了五雷殿中的金蟾,落得一世贫苦,虽有道法在身,却从不敢用,常日里仅以卖卦平话糊口。有一次夜宿城隍庙,城隍老爷见这道人开过玄窍,便借他之手了结一件因果。阴司当年已在存亡簿上勾去了庞元庆的名字,无法有人从中作梗,放走了庞元庆的三魂。现在庞元庆回到天津城,恰是拿他的机遇,故此给这道人托梦,命他取出城隍庙的鬼头刀,去小西关见庞元庆。当时这个老道不明以是,拔出刀来让庞元庆看。庞元庆只看了这么一眼,脑筋里“嗡”的一声,前尘旧事一齐涌上心头,当场吓掉了三魂,只留下一个纸人倒在地上。这恰是:
回过甚来咱再说庞元庆,生魂上了纸人的身,看上去和凡人无异,只是让那一刀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两千多里,他也不晓得本身姓甚名谁,浑浑噩噩四周乱走,不吃东西也不感觉饿,不喝水也不感觉渴,不睡觉也不感觉困。兔走鸟飞、白驹过隙,转眼过了几十年,出来寻觅他的李四海早已不在人间,兄弟二人到死也没能聚会。庞三爷虽忘了前事,但是做买卖的本领仍在,赤手起家做上了小买卖,厥后把买卖做大了,挣了很多钱,交友了很多朋友。又过了几年,有人给他筹措了一房媳妇儿,柴米油盐过起了日子。之前一小我的时候,不喝不晓得渴,不吃不晓得饿,现在立室立业,沾上了人间炊火,庞元庆和凡人再没两样。白日在店里迎来送往,早晨回家过日子,得了两个孩儿,到三岁仍不会走路,站都站不起来,只因这俩孩子满是鬼胎。
并且在法场上掉了头的人犯,不管是否抱屈负屈,皆为非命,要入枉死城。那一城饿鬼,享用不到香火供奉,凄苦不成言表。李四海不忍结拜的兄长在阳间刻苦,提早去找了皮二狗两口儿。这伉俪俩在西头开了个扎彩铺。皮二狗上无三兄下无四弟,熟谙的人都喊他皮二爷,之以是称为“二爷”是老天津卫的风俗,畴昔有句老话叫“龙生九子”,九子中的老迈叫赑屃,形似一头大王八,口出獠牙、背驮石碑,天津人风俗称之为“王八大爷”。叫大爷相称于骂人是王八,是以见了不晓得大小排行的人,一概以“二爷”相称。相传开扎彩铺的皮二狗两口儿是阴差,阴差和鬼差分歧,鬼差是阎王爷身边的差官,牛头马面、吵嘴无常之流,阴差则是阳间上的活人。为甚么让活人来当阴差?因为鬼差不能白日出来,见不得日头,另有很多处所进不去,这都得让走阴差的去勾魂,带到十字路口再交给鬼差。
欲知详情如何,且看崔老道“三探无底洞”、“分宝阴阳岭”、“斗法定乾坤”。
相传当年崔老道去混一个财主家的白事,没出息在席上吃多了,平常肚子里没甚么油水,一下子吃了这么多鸡鸭鱼肉,滑了肠子跑肚拉稀,大半夜憋不住,蹲到草丛里出恭。正值皓月当空,又大又圆,耳听乱草深处唰唰直响,就往他这边过来了。贰心说:敢情没出息的不止我一个,赶比及了近前,才瞧见来不是人,而是一条五花蛇,另有一只大壁虎。两边你来我往缠斗了半晌,五花蛇逮着一个马脚,一口把壁虎给吞进了肚子。崔老道看了个满眼,心说:这但是我的造化,曾经听别人说过,蛇吞壁虎可贵一遇,这叫作“龙虎合”,从情势上说这个处所必定有宝。崔道爷仓猝提上裤子,找了个破树枝子就往地下挖,挖来挖去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子,翻开一看,盒子里边有一卷残破发黄的古书。详细这本古书叫甚么名字就无从得知了,他的本领满是从这本书上得来的。不过这本书没有别人见过,估计只是本普浅显通算卦相面的书,跟甚么“龙虎合”没半点干系。
皮二狗两口儿都是走阴差的,常日里以扎纸报酬生,在西头开了一间小小的扎彩铺,家中只要他们两口儿会喘气儿,其他都是涂胭脂抹粉的纸人。李四海在行刑之前,上扎彩铺找到皮二狗两口儿,问可否想个别例,保住庞元庆的三魂不被勾上天府?皮二狗两口儿认得李四海,但是此事没法可想。自古存亡皆由命,休咎三生总在天,他庞三爷发多大财、受多大的冤,满是他射中带来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环,岂可由人计算?别说这么做了,仅仅起了这个动机,只怕也会遭报应!
天理昭彰逃脱难,
经此一事,崔老道更会平话了,也能够说是开了窍,再不说《精忠岳飞传》了,而是将本身的平生境遇添油加醋当作评书来讲。他这几段野书,天底下再没二一小我能说,固然没发甚么大财,可也不至于再挨饿了。
再看李四海,甩去刀身之上的鲜血,一声不吭转头便走,来到衙门拜见上官,双手把鬼头刀往上一托,跟大老爷请命封刀。当官的也明白,明天这趟红差难为他了,分外赏了李四海十两银子,恩准封刀。李四海从衙门出来,把鬼头刀送到城隍庙,连家也没回,直接出了天津城去找庞三爷。
存亡稀有运该然;
说话这会儿已经是民国年间,天津城窜改不小,不过当年的格式尚在。他模糊约约感觉很多处所似曾了解,如何想可也想不起来。庞元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一小我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更愁,几壶酒下去喝了个酩酊酣醉,甚么都不晓得了。赶等再明白过来,发觉本身站在城外的荒郊野埠当中,也不晓得为甚么,说不出的那么惊骇,只觉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往下掉。
比如崔老道自称他这一身向来不敢用的道法,是从龙虎山五雷殿的天书上看来的,可也有人说是他师父白鹤真人所传,另有人说是他本身误打误撞学来的。
李四海看出皮二狗两口儿挺难堪,也别多说了,翻开身后带的承担,摆出十根黄澄澄的金条。李四海一个当刽子手的哪儿来这么多钱?因为他平时很多赚,庞三爷也没少帮衬,一来二去攒了很多,想等封刀以后修桥补路,多行功德。眼下为了朋友,顾不得那些了,把家中的浮财敛了敛,使的用的、家居安排,能当的当、能卖的卖,凑成整整十根金条。
纵有弥罗无穷法,
不救匹夫一命亡!
很快到了处决庞三爷的日子,皮二狗将一个纸人抬到法场后边,另一个摆在十字路口。李四海高叫三声猛击一掌,惊出了庞元庆的三魂,撞到法场后边的纸人身上起来就跑。皮二狗两口儿在十字路口烧了另一个纸人,当作替人对付鬼差,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这两口儿回到家中,清算金银金饰,统统利用之物,正筹办远走他乡,却听“咔嚓嚓”一声炸雷,穿破了房瓦正劈在二人身上。四周邻居闻声有响动跑过来,只见房顶上破了一个大洞穴,满屋子的纸人身上连个火星子也没有,皮二狗两口儿却满身焦黑,死尸跪在地上冒出阵阵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