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隔窗
宫正司的人一到,则事情必有定论,用不了多久,动静便会传过来。
外头有宫正司压着,扫红轩准定不会再闹腾,张婕妤倒是能好生歇一歇。
这等好话、吉利话,张婕妤自是点头附和:“可不恰是么?太后娘娘福分大,由她白叟家亲点的字,想必也有大福分的。”
交代完此事,张婕妤便有些百无聊赖,一时倦意袭来,遂掩口打了个哈欠,漫声道:“罢了,你们都下去罢,该忙甚么忙甚么,我且歪一歪,不必留人奉侍。”
听得此言,张婕妤便回顾横了王孝淳一眼,面上的笑似有若无:“孝淳啊,你这脑袋瓜子是如何长的?如何就猜出来我正揣摩这事儿呢?”
这般说着,她面色便有些黯然,叹了一声,重又低头缝帕子。
若论奉侍主子的本领,她自问乃是四人当中的俊彦,恨只恨主子并不赏识,她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发挥,你教她如何不气闷?
张婕妤“嗯”了一声,悄悄抬起胳膊,钱寿芳忙躬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周皇后定下的端方,每月月朔,大小嫔妃皆须去仁寿宫李太后处晨定,不准缺席。
世人皆领命退下,唯钱寿芳略停了半晌,先拿过床小夹被来,轻掩在张婕妤的身上,又将那窗户阖严,以免东风吹透,伤了主子的身了,目睹得张婕妤阖目养神,方退去外间。
王孝淳忙上前几步,引颈向窗外看了一会儿,便遥指着红衣道:“回主子,就是她,她叫薛红衣。”
红药与红柳正清算铺盖卷,闻言俱不出声,倒是一向安温馨静做着针线的红衣,将缝衣针向鬓边擦了几擦,柔声劝道:“mm这话说得太重了。红药和红柳都是和顺和顺的性子,主子看重也是该当的,不像我如许笨笨的,不讨人喜好,那也是我们没福分,怨不得旁人。”
约莫她也是不想瞧见这些莺莺燕燕,因而眼不见、心不烦罢。
“啧啧,真是会咬的狗不叫哇。面儿上瞧着诚恳本分,底下那心眼子可比筛子还多。我们这些没主张的,显见得就不得主子的欢乐了。”红棉将一条腿跷在门槛儿上,“噗”地吐出两片瓜子皮,风凉话成串儿往外冒。
而除了这每月一次的晨定,周皇后的坤宁宫,倒是干脆就免了大师的存候。
张婕妤接了,却不及饮,只道:“她们几个谁是谁,寿芳你来指给我瞧瞧。”
钱寿芳忙跟着凑趣:“恰是呢。那‘福禄寿喜’奴婢们这帮老的都用了,太后娘娘便指了这‘红’字,可见这宫里今后也必然红红火火、欢欢乐喜地。”
钱寿芳忙凑去近前,隔着窗纱一一点出了四人的名字。
掌灯时分,四个“红”字辈小宫女便换了班,红药与红柳分做一起,调去早班,床铺也换到了朝南的墙边,而红棉、红衣二人则分作晚班,床铺换去北墙。
钱寿芳恭声应了个是。
钱寿芳恭应了,渐渐将她扶至迎窗大案旁坐下,又拿了方大迎枕替她垫着后背,方轻声问:“主子可乏了?要不要再补个觉?”
钱寿芳递过一盏漱口用的温水。
再一个,她也算是金海桥的白叟了,四人当中本就该以她为首,可现在却被旁人压在了头上,她心中自是大不平。
这话说得讨巧,张婕妤倒也有两分欢乐,便点了点头:“这话非常。只是,这几个我也没如何太使动过,依你之见,带谁去好呢?”
王孝淳早就打好了腹稿,闻言便将两道眉毛向下一挂,做出一副难堪的模样来,道:“主子恕罪,主子委实眼拙,这几个到底谁合适谁分歧适,主子可真是瞧不出来。”
“主子,这时候宫正司的人应当已经到了。”王孝淳的声声响了起来。
“刚才是谁传的话?”看着院中正规端方矩站着的四个小宫女,张婕妤似是很有兴趣,随口问了一句。
此言更加见机,张婕妤“噗哧”一声笑出来,掩袖道:“你瞧瞧你,在我跟前也这般滑头。”
语毕,她便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向红药、红柳二人遥遥一点,漫不经心肠道:“这两个瞧着倒是干清干净的。”
这番话可不短,待他语罢,张婕妤也刚好将一盅红枣茶饮尽,正拿帕子轻拭着唇角。
王孝淳度其面色,忽想起一事来,忖之再三,终是轻声道:“主子既问了起来,主子便多句嘴。再过不上半个月便是四月月朔,又到了去仁寿宫存候的日子。按旧例,主子这回能够多带两个末等的出门儿来着。”
张婕妤也不过就这么一问罢了,心下实在早有了计算,一时收了笑,便单手托腮,闲闲问道:“方才扫红轩闹得那样凶,你分拨这几个小的各自领了差事,却不知她们这差事办得如何,你且挨个儿说来我听听。”
王孝淳也跟着笑,却再未曾置一语。
张婕妤点了点头,隔窗细细打量着红衣,眼神微闪,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言下之意,就她们俩了。
“罢了,头都梳好了,再睡还得拆,费事。”张婕妤没甚么兴趣地摆了摆手,转眸向外瞧。
天然,如果是病得要死的,又或者是身怀有孕的,那又是两说。
“去窗边坐坐。”张婕妤娇娇懒懒地叮咛了一声。
窗户正虚掩着,玄漆透雕万字格儿上,蒙着喜鹊登梅银红绉纱,雾蒙蒙的一层浅绯,明丽的春光投射出去,在案上落下几道影子,滟滟如水波泛动。
张婕妤一面听,一面便笑:“太后娘娘这回取的字真好,‘红’字听着就挺喜庆的。”
这一替一换之间,主子的好恶,亦是一目了然。
见本身公然猜对了,王孝淳更加小意奉迎,拢袖道:“主子的心机主子那里猜得着?不过可巧罢了。倒是这几个小的,不拘带谁,接下来这几日都得再好生调教调教,也免得折了我们冷香阁的颜面。”
王孝淳回声是,便细细将红药等人的表示说了,末端又备细说了几人的来源,却也是不添不减,有甚么便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