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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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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曹英媳妇与她对饮一杯,又笑:“怪道弟妹与婆母、婆祖母合得来,都是不异的脾气,又风雅又知礼又爱谈笑。”

曹大入夜吃罢晚餐,啜几口绿酒, 特地去后院找了曹沈氏。曹沈氏的眼睛不好, 夜后看不见事物, 灯移得近,刺得眼睛堕泪。人一老, 周身各种, 皆跟着不太顶用,眼睛昏花, 嗅觉不灵, 舌头有趣,垂垂成路边枯木,一无用处。

季长随嘴角一抽,抱怨道:“明显是郎君不听劝止,觉得天暖非要驾舟夜钓。”

曹九却不睬他了,与曹沈氏道:“阿沈,你将柿饼藏了那里,装盘我与你吃酒。”

沈拓起家道:“明府雅兴,却不好不顾安康,正月未过,半夜水面阴凉,如何能去垂钓?”说得季长随直点头。

沈拓道:“我不知禹京的灯节,想是各有出色之处。宜州一城,尽是南来的客,北往的人,土风稠浊,很有异趣。”

曹大真是如坐针毡,暗自鄙弃,偏许氏还投来嘲弄一瞥,气得曹大拉着沈拓连吃了一坛酒,喝得半醉,拍着沈拓的肩道:“大郎,你大伯是个小人,你莫要计算。”

季长随道:“郎君谈笑,宜州如何能与都城相提。”

第八十八章

季蔚琇感喟:“兴之而至,非由己身。”收起信纸问道,“都头,宜州的元夜可还热烈?”

曹大道:“阿娘,我何曾说要算计,自是劈面……”

曹沈氏笑容更盛,道:“你鬼迷心窍,眼里只见好处,不见难堪之处。既有明府,他势大腰粗,自是内里的主,大郎着力,自是内里的副。你要掺杂内里,分了一杯羹去,让大郎夹在内里,如何是好?”

曹英媳妇忙道:“弟妹凭得吓人,我心肠坏了才来怨人。”

季蔚琇受了春寒,咳嗽不止,屋内药香四溢,又拢了火盆,烟熏火燎的。沈拓气壮之人,进屋后连打几个喷嚏,只感又燥又热,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曹大头大如斗,似又回到幼时,犯了丁点的错,曹沈氏脚下生风,从后院追了出来,揪了他的耳朵,连骂带打,利嘴说得人生不如死,断掌打人又重又痛。灰溜溜地告罪回房,蒙头倒在床上,许氏不发一言,只是知心为他揉着额角。

季蔚琇道:“都头自谦了。”又道,“我不擅商贾之事,噜苏之事都头与长随相商,不必事事知会于我。”

沈拓与何栖来曹家前,先去了趟县衙。

季蔚琇道:“你懂甚么?夜湖澄似镜,浮钩月明中。”

季蔚琇道:“我信都头与你家娘子,你们详商后,再奉告与我。”

曹沈氏骂道:“统共几颗牙,还吃软烂甜物,明日再吃。”

季蔚琇遗憾道:“惜为女儿身呀。”他道,“恰好与我不谋而合,水通澜江,我也曾思筹漕运一事。”

季蔚琇笑道:“不错,宜州灯节定是风趣。”又问,“都头可另有别的要事?”

沈拓道:“ 不敢居功,倒是我娘子的主张。”

曹沈氏老泪纵横,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水缸就这般大,吃水的人却多了好几个,不另抬一缸来,定是每况愈下。悲声道:“我身后,有甚么脸孔却见我侄儿?他短折,又娶个混帐婆娘,扔下一双儿郎,死了心中也顾虑。我这个做姑母的,顾问有限,还要割了他们腿肉下酒。”

沈拓喜道:“明府既有此意,公然漕运大有可为。我与娘子先前还忐忑不安,恐怕异想天开,惹人耻笑。”

曹沈氏“呸”了一声,指了曹痛骂道:“你既知羞,又知本身厚脸皮,自是晓得此事不刻薄,何必问到我的面前。”她抖了抖嘴唇,老脸上沧桑满布,欣然道,“沈家没人了,只剩得他们兄弟二人,明显有父有母,却像天生地养,好不轻易有了转机,昔日亲热的亲眷倒要算计他。他们本身挣出的一条活路,你倒要抢来一份?凭得甚么?就凭唤你表伯?这点子的骨肉血亲,经得几次的遭贱?”

曹大道:“罢了,摆布我也张不开口嘴。”

曹大感喟:“真是瞒不过阿娘。”他在曹沈氏劈面坐下, 正色道, “阿娘,大郎与侄媳欲做漕运的谋生,我这个做大伯的,想厚着了脸皮为了阿英讨一分子。”

曹九实忍不住,问道这:“阿娘,阿爹是不是装得胡涂?”

他如此信赖,沈拓心中更加感激,揖礼道:“沈拓定不负明府知遇之恩。”

曹大道:“阿娘问得希奇, 还不准儿子来瞧娘亲的?”

曹大无言以对,特长抹了面,道:“阿娘!咱家不是先时模样了。我们三兄弟个个开枝散叶,阿英这一辈也多数娶妻生子。子孙富强,四世同堂,看着倒是蒸蒸日上,只是,靠着棺材铺如何支撑?桃溪一年能死得几小我?又有多少孝子贤孙舍得抛费置下好棺木?阿娘,我也当了阿翁,不免为子孙长计。阿英是个故意的,能见家中的艰巨之处,我怎能不扶他一把?”

“真是老妓迎客抹得一脸的香粉。”曹沈氏嘲笑,“你劈面问了大郎,让大郎如何拒你?暗着算计是算计,明着的算计便不是算计了吗?”

这话如一盆兜头的冷水,将曹大浇个复苏,怔忡在那,一旁有人递了盏冷茶给他,吃进肚里,更是从内清冷到外,冷到手都颤抖。曹大张嘴就要骂人,转脸一看,倒是曹九递的茶,苦笑道:“阿爹何必作弄我。”

曹英媳妇被本身婆母打趣得满脸绯红,何栖也撑不住笑道:“嫂嫂只来谢我,却不知我还要谢你呢,不知被我占了多大的便宜。”

沈拓赧颜,道:“我与娘子商讨,想做漕运的谋生,买船顾了船工走桃溪与宜州的水道护运。”

季长随也笑:“郎君多么身份,操心商贾贱事,未免不雅。”

曹英媳妇不解,问道:“甚么便宜?我怎不知?”

何栖自斟一杯道:“我先吃一杯,免得嫂嫂今后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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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沈氏掀起败坏耷拉的眼皮,咧开少牙的嘴,笑道:“大儿但是有事?”

曹大一个激灵,满腹猜疑地将曹九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爹到底有没有胡涂,看似不太灵光了,恰好偶然说的话,又似极有事理。说他装胡涂吧,要与他问个明白时,他又提及胡涂事。

何栖被曹英媳妇拉住,说了几箩筐的好话,许氏亲手递盏梨浆给她:“不如先住了嘴,多余的好话,留待明日说。你这一气说完了,他日见了侄媳,要如何夸她?”

曹沈氏道:“扯他娘的臊,别看我老成干桔皮, 内心还复苏着呢。你也是有年龄的人了, 有话直说, 这般小家吝啬。”

何栖点头:“嫂嫂都夸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心底却想:端的是自家占了便宜呢。

许氏赞成看她,对何栖道:“昔日我嫌她拙腮,未曾想本日这般会说话,一句话倒把我们都给夸了。”

曹九笑呵呵道:“老迈,你心急了,莫要慌。”

季蔚琇非常吃惊:“这是都头的主张还是娘子的主张?”

曹大对着母亲肥大干瘪的身形,俄然心虚, 曹沈氏常念叨:家里人切忌算计, 别翻开了肚皮,孵的满是坏水。

沈拓装聋作哑,对季蔚琇道:“我与娘子不知深浅,想另拉了我曹家表兄入伙支应明面应酬。他家是做棺……寿器买卖的,能说会道,很有几分见地,为人又可靠。不知明府可否应允?”

沈拓将所见所闻论述了一遍,只是他不是擅言的人,未免说得淡而有趣。饶是如此,季蔚琇仍旧听得出了神,面露一丝记念的笑意,低声自语道:“不知与禹京比拟又是如何?”

何栖笑道:“表伯夺目无能,又擅碎务来往,不知比大郎可靠多少呢?他日表伯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三过家门而不入,嫂嫂说不得还要抱怨我呢。”

曹大闻言,也是臊得脸皮紫红。只是,机遇实是可贵,线都递到他手里,让他放走,实是不甘。道:“阿娘,大郎的买卖,内里另有明府呢。”

“阿爹,你为何说我心急了?”曹大诘问。

沈拓体贴道:“明府如何病了?”

没头没尾的,害沈拓一头的雾水。

沈拓点头:“明府公事缠身,天暖便是春种,日日事件繁多,实不该多加打搅。”

许氏接道:“可不是,慌脚鹞似的,讨人嫌得很。”

曹英做梦也没想到,天上竟有这等掉馅饼的功德,不偏不倚,恰好掉进他的嘴中。他囫囵一口吞下,还没回过味,已经在了肚子里。

季蔚琇长叹一口气,道:“唉,春寒几次,不谨慎受了寒气。”

季蔚琇斜在椅榻上,靠着隐囊,盖着暖被,手里拿着几页信纸,见沈拓直揉鼻尖,笑道:“我这闷燥,气味难闻,难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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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九闷闷不乐,抱怨道:“阿沈待我不像先前体贴。”

曹沈氏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还是人子呢?问得甚么狗屁倒灶的话,疑到你亲爹的头上。聪明人常办胡涂的事,胡涂的人反倒有分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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