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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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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赵宜在旁抱着阿果,茫然道:“不如由我自去……”

沈拓盘桓几步,道:“你既已经灭口,又那里了去寻你踪迹?大可在家中住下,两位赵小郎君改换名姓,只作投奔来的远亲。你本非桃溪之人,有亲来寻,哪个会去疑你?”

何栖只不该,心中谋算着万全之计,

何栖耳听雨声萧萧,道:“院中花木富强, 这雨声喧哗,惹民气烦。”转头看帐中阿息顶着两手睡得熟甜, 笑道, “只阿息长日无忧。”

何秀才再道:“马识旧途,归雁南飞,你可记得‘知还’?”

何栖惊奇道:“他还没个消遣?他皱了眉倒惹得一屋人来哄他, 阿爹更是宠嬖非常,恨不得学了阿翎带他翻墙上屋……”她话出顿止, 收了笑容, 忧心道, “我算了脚程, 阿翎去了这些光阴, 也该归转了。”

何秀才待施翎有如亲子,前几日还与卢继下棋时笑道:我此生之运,消也不消,无亲子傍身,却又算得后代双全,现在又有外孙子,后代绕膝,岂敢再苛求一二。

仆妇执灯笑道:“但是该死,雨夜好睡,我们睡得死沉,竟是未曾听得施都头拍门,倒累郎主亲来回声。”

施翎眸中泪下,全砸进了面碗里,也不敢抬首看何秀才的脸,就这么闷着头狼吞虎咽将面吃个洁净,推碗矮身,冲着何秀才磕了三个头。

“恰是家父。”

沈拓也笑道:“阿息指不定也嫌白天无趣,撤除吃便是睡, 又没个消遣。”

仆妇这才作罢,堆笑回屋,自去睡下。

等得何栖睡去,沈拓倒是无眠,恐怕本身扰了爱妻季子,干脆披衣去偏厅吃酒,冷酒入口,冰唇冻齿,越吃越添烦愁,一壶酒将尽,入喉又成酸苦。他故意求醉,倒是越吃越复苏,更深夜长,独饮苦酒更嫌难捱。拿筷子数了数碟中香豆,听雨声夹着几声犬吠,卢大送来几只细犬,不过几月大,闻得一点响动便要嗷嗷狂吠,只是声嫩没甚么威慑。

沈拓道:“阿翎的心性,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何况活命之恩, 或是芨州州府要他脑袋, 他也是二话不说脱手献颅。”

何栖在屋间听了响动,她极机灵,立知有事,披衣拿一盏灯笼出来道:“大娘去睡罢,家里叔叔远归,我做嫂嫂的亲与他做碗羹汤。”

何栖嘲笑道:“这话你留与阿爹说罢。”

施翎泣道:“哥哥嫂嫂谅解则,弟弟犯了事杀了人,他处才是安命容身之所。”

施翎点头道:“此举过分冒险,施翎不敢也不肯哥哥嫂嫂牵进此事当中,既是我做的事,自在我来担责。”又道,“常言道:世上无不通风的墙。哪有全面无误的事,我虽杀了那几个值守,难保另有漏网之鱼。施翎半丝都不肯兄嫂家人触及险境。”

沈拓扶起施翎:“吃了面,再与岳丈道个别。”

沈拓道:“快刀才斩得乱麻。”不顾施翎满目祈求,唤了何秀才起家。

何栖起家拍案道:“也好,这般没了踪迹,我是不依。”又咬牙道,“阿翎返来,我只让阿爹骂他,累我们揪心。”

沈拓肉痛如割,施翎一去,他便料定此事难了,强自笑道:“阿翎取信,也学得分寸,我们只等他归转。”柔声安抚道,“阿息缠人,阿圆早些歇下。再等得几日还没动静,我随船去一趟禹京。”

沈拓衡量各种,狠了狠心,咽下泪意:“阿圆,去为阿翎做碗面来,再为他一葫芦酒。”

何秀才又道:“既护了两位赵小郎君,君子一诺令媛,不成负人负己。”

施翎不敢坦白重新至尾一丝不落地说得细心,道:“我杀了官差,再无退路,留在家中只会连累兄嫂。踏遍山川看尽江河,剑管不伏侍,本就是我心中所存志向,现在也算心愿得偿。”又落泪道,“施翎薄情寡义,只得负了兄嫂,何公、阿计的一片密意。”

施翎在旁噗通跪倒在地,纳头三拜,何栖鼻中一酸泪如雨下,赵宜随之撩衣跪倒。

施翎面色惨白,他本就生得好,长睫颤栗引得人无端心疼,垂首委曲道:“我……我……不敢与何公道别。”

施翎笑道:“误了大娘安睡是我的不是,那里还再累大娘煮汤饼,我自来便是。”

施翎听闻此言,咧开嘴开朗一笑,掩去眼中泪拜道:“施翎谢哥哥嫂嫂成全。”

沈拓沉声:“快先进院。”

沈拓忙过来执起何栖的手,微责道:“怎这般不谨慎?”他边说边吹着何栖发红的指尖。

施翎点头,拉马进门,沈拓忙掩门上闩,幼犬嗅得生人气味,喉中打呼,在那烦躁挠门,犬吠四起,仆妇闻得声动觉得有贼,赶紧点灯起家。

仆妇忙道:“这如何使得?”

施翎与赵宜食不知味,满头愁绪。

夜雨敲窗人未眠, 一灯昏昏,火光微小, 何栖拿了把小铜剪剪去一截灯芯, 不知如何一时走神,缩手不及,被烫得唉哟了一声。

施翎咽泪又叩首一头应下。

沈拓道:“这倒怪不得你们,雨声混乱,那里听得拍门声。”

施翎暴露要求之意,道:“哥哥教我。”

何栖面前微黑,拿左手握住颤栗的右手,稳住身形,问道:“芨州州府与你……”

何秀才坐那受了三个头,道:“穷家富路,备几身衣裳,多带些银两,如果得法捎些手札或信物来。”

施翎只感有如肉身过刀山,千刀万仞割了血肉,痛彻心扉。何栖亲手做了两碗面,青菘油翠、白菌鲜甜、鸡蛋嫩黄、腌肉香咸。

何栖怒道:“好个返家,此处既是家,你又要去到那边?”

沈拓点头笑道:“阿翎,哥哥只许得你走,却教不来生离。”

沈拓道:“阿翎夙来是利落的人,刀架脖颈不皱一下眉头,作得甚么拜别神态,先将后果结果说个清楚。”

施翎手中筷子重若千斤,怎也抬不起来,低头就着碗沿将面扒入嘴中,喉中哽塞,哪咽得下半口,忽感头上一沉,一只衰老的手重覆他发间,听得何秀才哑声轻道:“吃罢……吃完了再走。”

施翎道:“哥哥嫂嫂,施翎是来拜别的,本来不该累哥哥嫂嫂涉险,只我心中不甘,今此一别,此生难见,不见得一面纵死也难瞑目,定是毕生所憾。是以施翎率性妄为返家道别。”

沈拓一把抱上马背上的人塞进马厩中,在廊下与出门检察的仆妇道:“大娘莫慌,是阿翎雨夜归家。”

何栖张张了嘴,喉间刺痛似是吞了糠麸,怒道:“是你哥哥应的你,我却不知成全,你也别来谢我。”她特长一拭泪,回身出了偏厅。

仆妇又道:“都头夜间归转,腹中定是饥饿,灶中还埋了火,厨下另有青菘,不如我去煮碗汤饼与都头吃?”

沈拓被它叫得心烦,起家去厨房喝止,刚出门槛脚步一顿,冷雨寒夜拍门声声。沈拓心有所感,赶紧冒雨应门,院外公然是施翎,披了毛刺刺的广大蓑衣,怀里似兜了甚么,黑马见了旧主,打几声响鼻,上前几步低下湿溚溚的马头与沈拓密切,沈拓这才见着马背还驮了一人,一样兜头兜脸裹在一件蓑衣里,虽不清楚,仍可见此人身形未长,想是年小。

施翎淡声道:“我施翎岂是负义鼠辈,埋首跨下做人?”

施翎叩首应下。

沈拓表示施翎进屋,本身去马厩将人领去偏厅,本身抱胸守了门侧聆听动静。施翎解了蓑衣暴露缚在怀中熟睡的稚童来,许是途中劳累,力小不支;许是有人以身作荫掩蔽风雨,那稚童睡得脸颊绯红,颠簸展转竟是不醒。一旁少年也除了雨具,家逢变故消得身瘦,生离死别损得容残,他虽狼狈蕉萃见着沈拓与何栖二人,仍旧理了理仪容敛身一拜:“赵宜拜见沈家伯父伯母。”

何栖苦笑:“他全了道义,只当家中之人当何为么?阿爹午间还念叨阿翎,问我落雨转凉,可为阿翎备了厚衣。”她低喃道,“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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