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许直打量沈拓不像说假的,完整把心放下,一口答允下来,又道:“不知都头家山林离得远不远?不如领许某亲去看看也好估价。”
种树不再上税,但如果买卖却有商税。
曹三领着沈拓找了桃溪一个叫许直的木料商,买卖虽运营得不大,倒是实诚人,与曹三也有几分友情。
“再一个,以免涸泽而渔,你家砍了多少树,就得补种上去多少。”曹三和许直在山林里转悠几圈,公然都不甚细弱,拍拍此中一棵,“都道十年树谷,你阿爹作了远计,只是这山林置买的迟了点。”
曹三又道:“大郎,我们做事既然无愧于心,借个便利又如何?便是你家季明府,也有买着屋宅或令家生开着铺面谋生,不过借势而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厮热忱得很。”一小我骑了匹白马,慢悠悠地从一旁角落踱了出来。
沈拓到底不是陈腐的性子,揣摩半晌,道:“到底赖三表叔教我。”
又搓了搓手,道:“你不知,自你做了都头,我在外买卖都比先前顺利。”
沈拓呆了呆,他是半点没往这上头想,固然在内行动,小商小贩各种殷勤,也只当他们卖个好,赶上贼偷地痞得些关顾。道:“我摆布也只是一个衙役都头。”
曹三道:“对,总要看个清楚。近得很,傍晚便可回转。”
靠地用饭殊为不易,前朝时农户除了地步收成要交税,便连种棵树也有冗赋,徭役又多,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生生被逼出反心来。本朝的太祖本身也是泥腿子出身,暮年传闻连大字都认不得一箩筐,独一的老娘还在灾年被饿死了。既活不下去,干脆插手了义兵,从一个小卒一起杀将上去统领义兵,最后得了天下。太祖做了天子后,第一件事便勾了冗赋,又减了赋税,天下百姓一片歌功颂德,恨不得给给太祖供上长生牌位。
沈家的山林在郊野甜水沟,离得并不远。
沈拓认定何栖是个好相处的脾气,他也不辩驳,只面上透着笑意。看得曹三直点头,他这表侄是有救了,大雁都没送畴昔,就已经迷晕了头,那何小娘子不是天仙,倒像狐狸精。
沈拓机灵,端着茶杯道:“不瞒许叔,我家那树还未长成,只眼下有效钱之处才提早卖了。许叔与旁人如何做买卖,就与沈某如何做买卖,万没叫许叔平白亏损的事理。”
“诶,都头实是多礼,自古买卖哪一口而定的,自是商而后定。”许直道,“许某也沾沾都头的喜气。除开此趟的买卖,都头不管何时来找许某,许某自都接下。”
“承你吉言。”沈拓谢过。又将刚与曹三商讨之事说与许直,“原说要尽卖的,沈某却又出尔反耳,许叔切莫见怪。”
两家远亲,曹三干脆开了天窗说亮话:“虽说衙役没个品阶,到底也是公差,都道‘官不恶役恶’,小鬼比起阎王还要难缠些。平凡人家,没有官司不平哪个见得县丞县令的,日日得见的还不是衙役公差,你们手里拿着国法,真故意作威作福,欺了他们,又去那里分辩。无事何必获咎你们?买货卖货,与谁不是买?岂会不给你们便利?前些年差役张狂得狠,竟比得贼匪,也只季明府到任,才收了爪子。
“也罢,我领着你走一趟。”
沈拓被骂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总要往余裕里筹算,免得临到头背工不继的。”
“我看是因为何小娘子生得仙颜。”曹三斜着两只眼,“我听二兄说何小娘子生得天上有人间无,如同青娥素女下凡。”
许直道:“托大说一句话给都头,在商言商,贩子又怎会做亏蚀的买卖。都头如果看得起许某,将来山林的木料生长,还卖与我。”
沈拓皱眉欲待说甚么。
这话沈拓一笑置之,并不该他,道:“没个七八年不成材,到时谁知甚么风景,许叔也筹算得忒远了些。”
大郎你行事端方,又有侠心,从不干仗势欺人的事。只是权不在大小,你又管着县里贩子,商户自给你脸面。”
沈父的确是做了远计,他原猜想着,宗子年事渐长,将来立室置业的,本身总能支应;只是次子读书,如有所成,必少不了另有一笔破钞。是以将积累的家底买了山林,策画着这些树木再将养个十几年,尽可成材,到时足以支应家中开消,再者山林是恒产,将来分交与两子也算有个交代。
许直虽故意想搭上沈拓,明天一番交道下来,晓得他不是甚么好乱来的,再者中间又有曹三指导,倒显出几分滑溜来。他也不心急,又干脆几句揖礼告别。
曹家三兄弟曹大卖棺材,曹二做棺材,曹三倒是管着板材买卖,常在外头走动,午间返来听了沈拓之言,笑:“大兄还在那拿捏个半天不肯与你明说。大郎你是县里的都头,贩子上做买卖的哪个不识你?你要卖东西,平常商户哪个不开眼压你的价?我们既有势,不欺人,却也能够便利行事。”
曹三笑:“你才见她一面,统共也说不了几句话,就能晓得脾气?你二伯娘还以二兄是个风骚才子呢。”
许直这才晓得沈拓原是为了婚事破钞卖树,忙道贺道:“竟不晓得都头功德将近,恭喜恭喜,预贺都头伉俪和美,多子多福。”
何如人算不如天年,沈父愣是没算到本身早死,嫡妻又卷了家中余钱别嫁。宗子扶养着次子,别说置产,娶妻都困难。
“我婆娘又不是夜叉,又不会打杀我。”曹三也不活力,伉俪岂有不打闹的。“不与你谈笑,有事找你呢。”
沈拓道:“眼下支应不开,也只能因小失大了。三表叔,我想着将山林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二郎,二郎那一半一根树也不动。我这一半,拣了那些有模样的卖掉。”
这天然好,沈拓抱拳道:“有劳许叔,沈某婚时,许叔来吃一杯喜酒。”
“这倒是个理。”曹三气哼哼,“不如这般:你这山林先不必大动,先拣出丰年份的卖个十来两,将纳征用银留出来。到时再看请期请的是甚么谷旦?宽缓些年底或明岁,你总又有银钱进益,如果婚期紧,再作筹算。”
沈拓嘿嘿一笑,道:“也不过四五十两,我统笼着算一下,想凑个百两银子。纳征下聘所用布匹、金饰、鲜猪、干果等再加上现银,用上五六十两。余下补葺屋宅、购置酒水宴席琐事。”
曹三听他这胡涂账,显些想吐血,骂道:“你他娘要办多少酒水?你小子有多少亲朋要请?一两银子也能办得上等的席面,你他娘要费几十两银?聘礼不说,这是你给你娘子的面子情意,多少也没个准。你家屋宅也只是被糟蹋得混乱些,不过补些瓦片,补漆梁柱,这些表叔家就能与你做好,你到时只费个一二银子请那些学徒长工吃个酒宴便罢。仪仗花车不消你小子考虑,我们又不是死人,让你自个筹措这些凭个心伤。”
晚间,许直亲身送了十四两银子来,沈拓接了,笑:“许叔别亏损就好。”
“都头相邀,哪敢不去啊。”许直乐了。能交友沈拓,他天然乐意。
许直再没推测沈拓上门竟是为了卖树,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考虑沈拓冷不丁得卖树八成银钱不趁手,是不是高价收了卖个好。
此次买卖做的,三人皆是表情大好。曹三与许植拿草绳绑了看中的树木,另令人砍了运归去炮制。
曹三看了半天,心中还是感觉可惜,便连许直也道可惜。沈家山林大半是杉木,看大小也有七八年的树龄,再过十来年,实在不是一笔小数量。他既做了表叔,两家又亲厚,少不得要为沈拓筹算,拉了他到一边问道:“大郎你不消抹不开脸,你只说你手上有多少银钱?聘礼又筹算用多少?”
沈拓被打趣得如同沸水烫过的虾子,道:“她脾气也是极好的。”
沈拓摸摸鼻子,道:“我与何家攀亲,本就是我攀附,想着总尽本身尽力方不委曲何家小娘子。”
曹三见他变了神采,内心好笑,道:“许七,你慌甚么脚?是不是做了甚么负苦衷?”
“曹老三?你这大下午如何跑这来?快快来我这喝一杯。”许直远远见到曹三就在那招手,等见到沈拓,内心打个突,“这不是沈都头吗?可贵稀客,快请快请!不知上门是?”这官差上门总没个功德。
沈拓收起心中一分羞意,在那坐得笔挺,倒还似平常挎刀寻街的都头模样:“许叔,沈某想与你做笔买卖,家中有几亩山林,有些杉柏,想卖与许叔做梁柱屋橼。”
“我能做得甚么负苦衷,不似你,背着老婆喝花酒被打成烂猪头的。”许直揭曹三的底,又叫老婆茶点上来,“都头喝杯茶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