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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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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

卢小二卢小三打得皮实了,嘻笑着左躲右藏,一个钻在桌案底下,一个溜去了院中,还拍动手道:“阿娘来追。”

沈拓也笑:“大哥相邀,再不敢推让的。”

卢娘子放开卢小二,思疑自语道:“不知又起了甚么歪心机,在那弄鬼。”疑归疑,也只暗斥卢大不知分寸,倒真信了许是去了何栖那。

卢大忙作揖:“阿爹,我端的晓得错了。我还想活个七八十年的,贡献您与阿娘。”

卢大追出来,摸摸后脑勺,从怀里摸出一只草编的蜈蚣递给沈拓道:“沈叔,我惹哭你家的丫丫头,她不喜真虫,想必喜好假的。沈叔替给她,当是赔罪。”

卢继点头道:“不挨些皮肉苦痛,他只当挠痒打趣。”

卢大摸摸鼻子,拿衣袖擦了竹椅,挪回原处,道:“阿爹坐下与沈叔说话。”

卢大转而为沈拓倒酒,求道:“沈叔,我爹允了我,沈叔可愿用我?”

卢娘子的肝火从心底直透到脑门,捡了地上的鸡毛掸子便抽了畴昔,边抽边骂:“这是反了天,你们做的功德,这是要拆屋推墙。宿世造了甚么孽,才生你们两个猢狲?你们阿兄又去了哪?竟是没一个费心的。”

沈拓想了想道:“大哥拳拳父爱,所忧所虑都是为了侄儿,只是,许是过些了。”

一起边想边走,一到家,只见臂粗的木棍从外抵了门,开门进屋,内里似是遭了贼,箱翻椅倒,一片狼籍,卢小二卢小三满头满脸的尘灰,满身脏得找不到洁净的地来。

卢继吃了一杯酒,不睬在旁小意奉迎的卢大,道:“大郎,少年儿郎百种心性,或浑厚诚恳、或聪敏机变、或世故惫懒、或莽撞打动,都如刚出巢的幼鸟,羽翼刚丰,不知天高地厚。我家这小子,心机浮动,牙尖嘴利,胆量又大,一天能变三个主张,他又不肯亏损,别人欺他一分,他便还人一寸。我与他阿娘,总忧心他迟早闯出祸事来。”

卢继见老婆担忧,拿话劝她,比及夜色铺满小院,银河横穿,繁星点点,仍不见卢大返来。卢继本身也不由担忧起来,道:“我去四周瞧瞧,许是闯了祸,躲在角落,不敢归家。”

沈拓连吃几杯酒道:“在船上做杂役能学得甚么,不如这般,我写信与我表兄,他若情愿,你便跟在他身边学着做事。”

卢大尚可,卢继大喜,起家拱手道:“大郎如此操心安排,年诚恳不知如何感激。”

卢大低唤一声:“阿爹。”伸手接过卢小三背在背上。

平凡人家为了省俭点灯油,金乌未曾西坠,便早早摆桌用饭,卢娘子清算了碗筷张望着院门,怒道:“阿大这般年纪,还不知轻重,这个时候,也不见身影。”

卢大插嘴,不满道:“阿爹把我说这般坏。”

沈拓执杯道:“大哥过虑,侄儿心性,纯孝良善。”

气得卢娘子拖了卢小二出来,摁倒在膝盖上,褪了裤子,扬手健壮的几巴掌,边打边道:“下次再犯,绑了你送官去。”

沈拓续道:“大哥,阿存小小年纪,便知与家平分忧,阿圆直夸他懂事孝敬,大哥与嫂嫂休要叱骂他。”

沈拓问道:“大哥有话要与我说?”

卢小二点头道:“不记得了。”

卢继笑起来,两眼牵出几条纹路,他道:“他也只这点可取,不至无药可救。”

卢继惊出一身盗汗,他早见卢大脸上的伤,碍于沈拓在不好发问,听了沈拓的解释,从鼻子里哼一声,道:“大郎是失了力道,实是打轻了。”

卢继道:“大郎定另有事瞒我,不然,你又何必特地送他家来,阿圆又另叮嘱了话语。”

卢娘子嗔道:“自家兄弟,说得这些客气话。”招手号召小二小三随本身进屋整治些下酒小菜,把卢大留在院中陪客,“大儿也陪陪你沈叔,跟着学些为人处世的事理。”

卢继大笑,取杯自饮一杯:“是大哥的错,大哥自罚一杯。”

卢大端了酒出来,耳听卢继竟要托沈拓给本身差事,顿时喜出望外,忙殷勤地为卢继沈拓布酒。

卢继拿筷子沾了一点酒逗卢小三,道:“许是阿圆与大郎留他用饭。”

卢娘子又问:“你阿兄呢?”

卢小三记性佳,磨磨蹭蹭过来,将卢大的话鹦鹉学舌般重新到尾学了一遍,又特长捂着脸,透过指缝偷看卢娘子的神采,还道:“阿娘我们错了,我们帮阿娘烧火。”

沈拓等卢娘子进屋,这才对卢继道:“大哥不知,我身上还领着娘子的差使。”

卢大见他不似活力的模样,心生迷惑:阿爹竟未曾暴跳如雷,莫非有后着等着我。摸着身上立起的寒毛进屋取酒去了。

卢继瞄了他一眼,问沈拓:“但是他闯了祸?”

沈拓道:“这小子跑来拦我的马,被我打了一耳光,倒是我打动失了力道。”

卢娘子道:“也不知说真说假,如果不在阿圆那边,是去了那里? ”

卢继抽了卢大一记,道:“你一个白用饭食的,半点不会还想要钱?做人学徒,还要补缀打水贡献奉迎呢。”

沈拓道:“倒也算不得肇事,他本日找上我说要去船上做船工。”

卢小二还编排道:“许是阿兄想摘阿姊家中的果子。”

卢继携了他的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凭你甚么事,都与我家去吃上几杯。”

卢继抱了小三,笑道:“小儿郎,活泼才好。”

卢娘子一点他的脑门:“你不是猢狲投胎的,倒是饭桶托生的,除了吃食别的半点不装。”

卢娘子嗤笑,说道:“这可奇了,我看他也不大像我。”

沈拓感喟,一言难尽地摸摸卢大的脑袋,回身走了。

他先将本身的两个阿弟关在家中, 又对二人道:“我去阿姊家中接阿娘, 如果阿娘早归, 就是差身错过,让阿娘不要等我晚餐。你们如果听我的话, 诚恳在家中, 他日便带你们捉竹虫。”想想还是不放心,本身的两个阿弟皮顽, 又骗他们:“家里有包糖莲子, 因你们馋嘴,被阿爹阿娘藏了起来,你们家中好生翻翻,找出来, 我们偷吃几口。”

卢娘子责怪道:“都是你纵的,一个两个,能爬上天去。你家大儿也不知在何为么怪,说去阿圆家接我,许是去哪调皮撒泼了。”

每日白手去, 满篮归,卢娘子面上心上老是过不去,又忧心沈拓与何栖船运一事,揣摩着得空去千桃寺礼佛祈福。

沈拓听罢,问卢大:“你真的想上船,便是做杂役也情愿?”

卢娘子出来得知此事,更是喜不自胜。他伉俪二人又强留了沈拓吃了几杯酒,这才放他归去。

“去去去,岂有你说话的份。”卢继横他一眼,又劝沈拓吃酒,“我看他脾气,也是个眼妙手低的,迟早要与陈大狗凑一块去。大郎不弃,便将他扔到船上,只派他杂活,让他吃些苦头,知个天高地厚。 ”

卢继道:“你张口即来,你活到七八十年,我骨头都化灰了。”

卢继皱眉:“阿存是该磨磨脾气,满肚的主张,也不知像谁。”

卢小二卢小三一贯佩服兄长, 既想跟着卢大捉竹虫,又嘴馋糖莲子,二人端的没去外头,只在屋中翻箱倒柜, 大闹天宫。

卢继从速堆笑道:“像我像我,是我说错了话。”

沈拓避开来,微怒:“大哥与我多么友情,却说这般客气生分的话。”

卢继笑道:“本来都头另有要务在身啊。”他一面说一面在瓜架下仰着头网罗着长好的蒲瓜,找着一个,便教唆卢大站在椅子上摘下,放到竹案上,道,“本年得的好瓜种,大郎带一个归去。”

沈拓被卢大念叨着缠了一起,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临到头,他倒歇声认命。对卢继道:“克日事忙,好久未曾与大哥吃酒。”

卢娘子不信:“可又是扯谎,好好的,我还让他多事来接?”昂首见躲在外边的卢小三,喝道,“小三,你来学。”

卢小三扒在门框上,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溜圆着两眼看兄长按揍。卢小二哭得鼻涕泡都出来,道:“阿娘我知错,不要送我见官,见官要挨板子。”

卢娘子气道:“见着吃的,可还记取打?”

卢娘子笑起来:“大郎自谦了,先头非论,眼下如何也算百里挑一的好男儿。”

沈拓惊道:“这是为何?船上艰苦,阿存肥胖如何吃得消?再者,大哥家中也不至于让侄儿这个年纪去做苦役。”

卢娘子从何栖那返来,竹篮里装了百来文钱并一把旱芹、半边咸鱼, 虽知何栖端庄托她的差事, 于理是要与她日俸, 于情却实是让她羞惭。何栖又常常借口天热坏了吃食, 塞她点心菜蔬。

卢娘子看到沈后,又惊又喜,笑逐颜开道:“大郎快快出去坐坐。”觑见他们身后的卢大,微瞪一眼,掉开脸又满堆了笑意让沈拓进院,叮咛卢小二去搬绳椅,道,“大郎陪你卢大哥坐坐,我去取酒,你们兄弟吃上几杯。”

沈拓与卢继大笑起来。

卢娘子拿二子没法,让二人择菜,本身淘米烧火,等卢继返来,又抱怨三子世故调皮。

沈拓正欲坐下,又起家揖礼道:“我来,倒扳连嫂嫂繁忙。”

卢大见局势已去,想着不过挨顿打,反倒直起了腰杆。

卢继道:“不瞒大郎,大郎如果不嫌他年小,好肇事,不如提他去在船上做个杂役小厮,也不消给钱,只一日三顿给个饱饭。”

留下卢大在原地眨着眼发楞。

卢大点头:“自是情愿。”又笑道,“虽为家中省俭了米粮,如果再能得个一文半文的,更好不过。”

卢大出门去堵沈拓,想得倒挺全面。

卢继嫌弃摆手:“看你来气,这里不消你,你去看看你阿娘备好酒没,不拘有没有下酒,只先把酒拿来。”

卢小二答道:“阿兄去接阿娘了。”

卢小二摸摸微肿的屁/股,拿袖子擦擦鼻涕,扒了竹篮,看到鱼,抱了卢娘子的腿道:“阿娘早晨蒸鱼吃,阿娘早晨蒸鱼吃!”卢小三虽不喜吃鱼,也跟着叫:“阿娘蒸鱼吃。”

沈拓笑道:“跟着我这类粗暴莽汉,能学得甚么好? ”

卢小三缠着要同去,卢继便驮了三子,出去找人,刚出院门走了十几步远,便见沈拓拎着无精打采的卢大,掂掂背上的小三,笑道:“端的在你家中?我还道他肇事躲到了别处,怎又劳烦大郎特地将他送回。”

卢大急道:“阿爹也是张口即来,阿娘听了,定与阿爹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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