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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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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卫秀解开衣带,将外袍敞开了,濮阳在她身前看着,神采间考虑起来,细心察看了卫秀的行动,一举手,一投足,皆与平常无异,涓滴看不出饮醉的迹象,濮阳不由颓废。看来阿秀虽不喝酒,酒量却很好。她特地换了做出果味的烈酒来,也是无用。

傍晚,卫秀从宫外返来,经宣德殿,她看了看天气,金乌西坠,朝霞遍空,时候已不早。

柳大夫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去,朝卫秀见礼:“拜见殿下。”

她们相处多年,密切的时候很多,但是常常卫秀主动与她靠近,濮阳还是欢乐不已。

柳大夫欣喜一拜,方难掩忧色地退下。

“陛下还在?”卫秀随口问道。

“阿秀……”濮阳唤她一声,欲言又止。酒后吐真言,她原想灌醉了阿秀,再问问她,在她心中,她究竟占了几分。虽说阿秀喜不喜好她,她都会与她在一起,可她毕竟还是想问个明白。可面对一个醉酒的卫秀,这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濮阳转头,卫秀看着她,双唇微微启开:“七娘,但是我让你不放心,故而你要灌醉了我来摸索?”

卫秀又是一笑:“你如何不问?你灌醉我,总不是为着风趣罢?还是你要做些甚么?”

卫秀眉心微凝:“只御史大夫一人?”

卫秀眉心微松,不再多问。

她略一思考,便令宫人推她往宣德殿去。这个时候,七娘也当要归去了,她畴昔,她们恰能同业。

濮阳听她唤她,便下认识地应了一声。

卫秀全依她的安排,她要她做甚么,她便做甚么。

濮阳点头。

濮阳沮丧,她约莫是见不到阿秀妒忌了。阿秀也许,也是真的不在乎。

自多年前天子遍邀天下贤士入京,她便常去崇文馆,偶尔也会召此中文采出众之辈入宫,与她诗文相和。故而士人之间有言,欲见陛下,必先入崇文馆。

这该当是本日最后一桩事了。濮阳摆了摆手,欲令他退下。柳大夫却不动,反上前半步,抬袖施礼,欲再开口,殿门俄然开了。

直到华灯初上,濮阳方从梦中醒来。她身上一丝未着,依偎在卫秀怀中。卫秀睡得正沉,青丝狼藉,容颜半遮,呼吸一下一下的,绵长而恬然。

但她仍旧不动声色,既不戳穿,也无不悦。

说罢,令宫人重将奏疏还与他。柳大夫双手接过:“臣领命。”

濮阳已看出卫秀醉得短长,她也顾不上要问甚么,回身欲令人备些醒酒茶来,不然明日醒来,阿秀怕是要头疼。刚走出两步,衣角却被拉住了。

濮阳望着卫秀平静如常的神采,弯了弯唇,微微一笑:“另有些事,恐怕要晚些归去。”

如此形状,如果她醒着,是断不会有的。

濮阳便非常严峻,阿秀虽允周琛往她杯中斟酒,但她一定会承诺她。如此一想,濮阳便难过起来,她在阿秀心中,或许真的,毫无分量。

“陛下,臣之子昨日伏听陛下教诲,深知本身不敷,欲入崇文馆,跟从张子学习诗赋,还望陛下恩准。”

卫秀答了濮阳:“路过此处,便来看看。”又笑与他道,“柳卿免礼。”

濮阳谨慎道:“可感觉酒味太重?”

濮阳又坐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看了两份奏疏,估摸着时候差未几了,方今后殿去。

卫秀凑到她的颈项边,埋首入她柔滑的颈间,不说话,也不放手让她走。

三月初四是个很好的日子,寒意散去,盛暑未至,夜色却格外诱人,她们每年这时总在月下,置一案称不上奢糜的筵席,她喝酒,阿秀端一杯净水,或观星,或望月,相互依偎,沉湎于充满柔情的夜色当中。

她不在乎。

直到月上中天,一壶酒便饮尽了。濮阳并未动多少,大多进了卫秀的肚中。

这宫中便没有卫秀不能去的处所,凡是濮阳可去之处,卫秀皆可去。殿前宫人见她过来,远远便迎了上来。

卫秀在后殿,无声无息的,温馨得好似不在普通。

濮阳兴冲冲地去了,不一会儿,便换了壶酒来。

柳大夫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是另有一事,欲为柳四探一探天子口风,可皇夫俄然来了,这话便不好开口了。

濮阳也道:“卿若无事,便退下吧。”

卫秀未承诺,也未一口回绝,只是沉吟。

濮阳心软:“可感觉难受?”

隔日三月初四,恰是七年前她们结婚之期。每到这日,她们常常于月下小酌,独得半晌安宁。

柳大夫还持弯身作揖之姿,濮阳打起精力来,先将他打发了:“崇文馆素重贤才,柳四如有才调,断无拒其于门外之理。让他自去,请学士考校就是。”

濮阳这才看清,卫秀看似复苏,实则已显出醉态了。她忙畴昔,要扶她上榻。卫秀也未挣扎,依了她意。

濮阳一惊,阿秀晓得。

入得内殿,濮阳欲替她宽衣,卫秀道:“我本身来。”

濮阳回身躺回她身边,卫秀靠到她身上,还是睡意惺忪。濮阳将她狼藉的发丝悄悄扒开,柔声道:“还困就再睡会儿。我去令人备些吃食。”她们睡过了晚膳,眼下只怕已不早了。

此时天将夜,秦坤早已去安排了,园中想必已置了食案,席榻。

濮阳千万没想到柳大夫竟会求她此事。她当即心虚,偷眼去看卫秀。卫秀鞭策轮椅,到了御案旁,顺手拿起一道文书在看,仿佛没有听到柳大夫说了甚么,又似非论柳大夫说了甚么,都与她无关。

濮阳看了眼食案上的酒壶,转头笑与卫秀道:“你本日为我破个例可好?”

仍旧是濮阳要她做甚么,她便甚么。

濮阳便感觉非常放心,她伸手摸了摸卫秀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双唇,又收回击来,以免闹醒了她。

“七娘。”卫秀脱下衣袍,只余了中衣。

濮阳望向殿门处,看清来人,她面上一笑,起家走畴昔,口中还体贴问道:“你怎来了?”

濮阳有些悔怨了,阿秀身子弱,这两年好不轻易养得好些了,何必又如许折腾她。她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

卫秀将那文书放归远处,转头来看她:“可另有旁的事?”

那酒清甜,闻着果香多过酒香,仿佛涓滴不醉人。

濮阳咬了下唇,点了点头:“好了。”

濮阳俄然感觉,阿秀甚么都晓得,她一贯穿透,少有看不穿的时候。她晓得御史大夫欲促进她与柳四的功德,晓得方才她动气了,晓得她所说的另有些事,不过遁词。

柳大夫踟躇半晌,想到柳四昨日回家以后,心神不宁,只不住问他,可否携他再见陛下一面,殷殷切切,满目倾慕。柳大夫心一软,不得不寒舍老脸,为儿子再求一回。

夜色逐步侵染,白天的亮光皆已褪尽。园中宫灯盏盏,一处是明,一处是暗。

卫秀仿佛怔了一下,但她还是安静道:“那我去后殿等你。”

这一夜,甚是纵情,濮阳推着卫秀回寝殿。她不时看卫秀一眼,卫秀神采天然,眼中水波粼粼,如这夜色普通动听。

园中公然已安排安妥,一方宽长食案,一张坐榻,榻上置了凭几,食案上已放了酒壶,杯盏,待有叮咛,便可将好菜摆上。

濮阳的心揪了一下,又松开。想这个,实在没成心义。阿秀喜好她,又或不喜好她,她都不会罢休,阿秀喜好她,她自是甜美,阿秀若不喜好她,她也会假装不晓得,然后因她小小的靠近而感觉甜美。

卫秀便去了。

卫秀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她手里拿着书,却好久没去翻一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濮阳走过来,她听着声响,昂首望过来,淡淡一笑道:“但是措置好了?”

卫秀形色温雅,只那温雅之间,好似又有说不尽的深意。她望着濮阳不说话,像是等着濮阳发问,又像只是想要这般看着她。

卫秀摇了点头。

卫秀还是是笑:“好。”

卫秀举杯,在濮阳杯上悄悄一碰,便一饮而尽。酒液甘冽,腹中暖暖的,过一时,又烫起来。

濮阳一愣,展颜喜道:“好。”她又看了看那壶酒,道,“你不善饮,我去换一壶。”

濮阳便感觉非常甜美,珍惜地抱了她,好让她靠得舒畅一些。

卫秀看着她,眼中闪现些许笑意,那笑意使她双眸湛亮而幽深,在这夜色当中,煞是勾人。濮阳不敢再看,低头替她斟酒。

卫秀看了看她,倒是只笑不语。

殿中黑漆漆的,唯有窗外烛影透入的一丁点亮光。濮阳想了想,自榻里侧取过衣衫,轻手重脚地穿上。

宫人不知她为何有此问,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卫秀便是一笑:“那我们归去。”

宫人知无不言:“在的,本已要走了,御史大夫俄然求见。”

卫秀乖乖地喝下了,她眼神更加迷蒙,脸颊上也透出红晕,但她还是尽力看清面前的风景,望着濮阳。

卫秀将目光挪到濮阳脸上,定定看着,濮阳由她看,唇边带着一抹笑,眼中微含等候,那难过只在她内心,没有带出分毫。卫秀便也跟着笑了一下,道:“好。”

卫秀睡眼迷蒙地醒来,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含混道:“七娘……”

濮阳开端思考一件事,阿秀究竟是不是真的喜好她。提及来,自邙山返来,阿秀便没有对她说过喜好。

后殿是濮阳常日歇息之所,偶然中午,她来不及归去,便会在此处小憩半晌。

柳大夫俄然揣了奏疏来,濮阳自也不好不见,这一见,说得便有些久了。好轻易待柳大夫禀完了闲事,濮阳也做了御批:“此事不大,却怕成先例,明日朝上,卿再奏来,与众卿家再议一议,务求安妥。”

濮阳又定定地看了她两眼道:“好。”

“我们本日,同饮一壶酒。”濮阳说道,不等卫秀反对,她便接着道,“我少有求你的时候,本日欢畅,便与我喝两杯,可好?”

细细论起来,真是毫无不同,她能得阿秀在身边,就已是大幸。

柳大夫大喜。他与学士同朝为官,如此小事,学士断无不该之理。陛下此言,便是准了。

卫秀略显猎奇道:“何例?”

濮阳忙替她夹菜:“空肚喝酒尚未,你用些菜垫垫。”

卫秀又斟了一杯,说了一句:“不重。”便又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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