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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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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濮阳很快便出去,她衣上沾了一层精密的雨珠,乌黑云鬓,亦有湿意。

天子将卫秀的话都听了出来,此人虽不在朝,却将朝中事看得清楚透辟,连他之隐忧,都一并点了出来,切中关键,一丝不差。如许的人,朝廷中日日上朝的大臣都一定能有两个!

天子神采更显阴沉,十五年后,他一定活着,到时便看新君威风,可纵观他诸子,不是没魄力,便是有勇无谋,实在令人颓靡。

天子闻此言,心头禁不住便跳了一下,他望向卫秀,眼中闪过一丝锋利,像要割破她面上波澜不惊的面具,看到她的实在脸孔。他笑意伤害起来,问:“先生何出此言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天子踟躇,十年内,必是攻不了的,良将未得,现在军中居高位的,皆是世家子,这一打,又立军功,他支出多年心血压抑的世家便复又超出皇室之上,届时新君如果稍孱羸一些,皇室久而久之,便如傀儡。

“羌戎天生好战,到时新王野心勃勃,部众亦记念往昔,日日叩我国门,可愁是不愁?”卫秀语气淡定陡峭,说到此处,她垂首望地,唇边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俄然又提及凉州战事,“此番凉州之战,便可看出军中*。三万魏军崩溃,牵武固有错,朝廷便无不对?”

“倒未曾。”天子笑了起来,半白的髯毛也跟着抖了一抖,又细心问道,“方才去了那边?”

说到底,那三万人因党争而死。这党争莫非是赵王与诸王之争?不是,是赵王与诸王身后的世家在相。天子又岂不知?不换牵武,一方面确切低估了凉州军情,另一方面则是不肯与世家过分锋芒相对,并将江统老将军视为保底退路,可谁知,这十余年来,江老将军早已被架空出军帐。

世家之盛数百年,看起来光彩夺目,实在只为一家之私。他们能把本身的君王卖了,而本身在新朝仍旧高官显爵、钟鸣鼎食,又岂是十数载便能礼服的?不过是在天子的手腕下挑选冬眠罢了。

卫秀转头望了眼殿门,再转头,便见天子面色温和慈爱地同看了眼殿门,又叮咛身边的大寺人:“去煮盏热茶来。”

又下雨了。春雨含潮,饮盏热茶,恰可去寒。卫秀对着濮阳弯了弯身,濮阳见她好端端的,陛下的神采也颇愉悦,便松了口气,坐在天子身边,与他道:“可有扰了阿爹谈兴?”

必定是有怨!且他们享过关中繁华,定是更加念念不忘,天子几近能看到当时边关骚扰不竭,烧抢打劫,生灵涂炭。天子轻哼了一声,显现不屑,可他的神情清楚是已将卫秀之言放在心上了。

如此贤达,方是天子所需。他神采更加和缓,眼中绽放着炯然亮光,道:“卿但请明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她将茶盏放到几上,笑着道:“秀一墨客,只会纸上谈兵,如此大事,拜托于我,陛下恐将绝望。”

天子心内一叹,淡然笑道:“卿无妨直言了罢。”

卫秀看够了,便安闲不迫道:“我通一些经国之术,却更善乱国之道。来日南下,愿为大魏乱齐宋。在此之前,秀更愿闭门读书。”

说罢,又挥手令人添茶。

卫秀便说了来:“十五年,魏也一定伐齐宋。但十五年,足以羌戎答复了。大漠草原之王,与中原分歧,不讲仁义品德,只比谁杀伐果断、孔武有力。羌戎出关,决出新王,便是斯须之事。有了王,便有部众归心之处。陛下想一想,本是在关中过关了安闲日子,倏然之间,便要遭日晒雨淋,便要风餐露宿,便要食不充饥、衣不蔽体,蛮民气中可会有怨?”

卫秀微微欠身:“愿如陛下所言。”

卫秀低首,端着茶盏,悄悄拨去浮在面上的嫩叶。

卫秀便道:“解辫发而戴冠,去毡裘而着汉服,混居于汉人寓所,许胡汉通婚,许胡人入宦途,待之若汉人。心有归属,他乡也成了故里。”

天子看着她,浅笑道:“先生有此奇谋,不如为朝廷促进此事,也算善始善终。”这体例,她能想出来,定是有实施之法,如若不然,便形同空文,她也不会如此安然地说出来。

可观凉州之事,天子如此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使得世家让步,仍有不能保全之处,更何况将来的某位新君。

魏总有一日要渡江,扫荡九州。羌戎这一叛,便成了朝廷一根刺,天子不管如何都不会留着这根刺,将来南下,让这刺在身后猛不丁地扎一下。

卫秀在旁看着,公主少见地显出小女孩方有的娇憨之态,也会嫌弃茶太浓,有些苦,与平常很不一样,却一样的让人爱好。

天子举杯:“得知己,当浮一明白,此时无酒,便以茶代之!”

前朝,便是这么没的。前鉴不远,天子怎能不忧。

卫秀觑他神采,暗自嘲笑,又问:“十五年如何?”

卫秀一字不言诸王之过,却将诸王黑得一无是处,将诸王之无能在天子心中放大,此后见诸王,天子不免会想到她本日之语,连父亲创下的局面都一定守得住的皇子……

说罢,先干为敬。

放下茶盏,天子又体贴问道:“如先生所言,若逐羌戎,后患无穷,可融入汉人,又该如何行事?”

本来是说这个,本来她志在疆场,天子蓦地松了口气,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他身子向后靠了靠,衣袍上金线刺绣而成的腾龙随之而动,如活了过来普通。他望向卫秀,笑意轻松道:“总有那一日,能让先生一展雄图。”

卫秀低头笑了一下,谨慎粉饰去眼中刻骨的恨意,道:“举凡名臣,分为三类,一是经世之臣,二是济世之臣,三便是乱世之臣。陛下觉得,秀若为名臣,当属何者?”

卫秀却摇了点头:“陛下错了,我之所能,在于乱国。”

如此要紧之事,天子竟涓滴不知,可见凉州之欺上瞒下,有多放肆。

“陛下十年以内,可攻齐宋否?”卫秀问道。

天子喜甚,他大笑道:“先生是我知己,所言皆是我心中大患。”

卫秀看着天子一听乱世,便本能堤防,如此费经心机得位,又如惊弓之鸟普通费经心机担忧失国。当真是不幸。

卫秀心下哂然一笑,口上仍算恭敬:“羌戎不除,后患无穷。想来陛下是主逐的?”

卫秀也喝了。

天子算得准,卫秀确切有体例。但她不会以一己之力去做此事。

她每说一小句,天子神采便更专注一分,话毕,天子击案道:“善哉斯言!”

“化阻力为动力便可。”卫秀道。

凡是有为之主,无不是爱才之人。且卫秀之父与卫氏有隙,她对卫氏必存怨怼,不但不会与世家搅一处,也许,另有抨击之意。

卫秀望向天子,唇角一抹澹泊儒雅的笑意,不似算计民气的凶险谋臣,倒似采菊东篱的清雅隐士。

濮阳便答了起来,其间宫人奉上热茶,濮阳也接了过来,像是早已晓得是天子特为她备下的,笑着道了谢。

不知她为何有这一问,天子迷惑,却也平心而论:“先生当属经世之臣。”魏国已定,她做不了救国于乱世的济世之臣,也做不了翻云覆雨图谋亡国的乱世之臣,天然便只剩下经世之臣。

氛围俄然便如张满了弦的功,令人提心吊胆。

天子听罢,先是迷惑,随即豁然开畅,禁不住一声声笑了起来:“先生公然妙人,唉,如果在军前,定也是奇策百出。”

寺人也笑着应了,快步退了出去。

天子笑着摇了点头:“先生如何谦善?以先生之能,假以光阴,必成一代名臣。”

天子双眸更显亮色,面上倒是暖和安静:“不错。一众‘非类’,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生乱,朕便一举逐了他们走!”

若按卫秀所言行事,胡人便将成汉人,化危急与无形。不但如此,蛮人善战,将来征兵,这批人更是能充作精军。

“说来讲去,那终是将来之事,面前要紧,是如何安设那数十万羌戎,先生可有良策?”天子探身问道。

卫秀笑着摇了点头,以示不敢当,口上却未谦辞。

门外有一寺人入门来,先拜见,而后道:“濮阳殿下请见陛下。”

她像成心逗着猎物的猎人,像谨慎舔着刀口之血的兵士,明知一着不慎,便会被猎物反噬,明知略不留意,便会被锋锐的刀刃割破舌头,她还是忍不住,歹意地想看一看天子心中的惶恐失措。

天子表情好,笑着道:“来得如许急,朕还未与卫卿说上几句。”说是如此,但他下一句便道:“快让七娘出去。”

公主是无辜的,卫秀想道,可局势所趋,常常死去的,都是无辜之人。

看这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她心像被扎了一下,疼得短长。

但一想到其间难堪,天子眉头便垂垂皱了起来,朝中不会承诺,世家必会停滞,实施起来也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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