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游移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姜凝醉的身前,看着姜凝醉陌生迷惑的眼神,不觉好笑地歪了歪头,声音一如她的人普通柔嫩温润,道:“如何?你连姐姐也不识得了?”
有风缓缓吹过空旷的殿堂,卷起烛灯里燃烧过后的灰烬洒落在桌几之上,姜凝醉直起了身子,谛视着颜漪岚映在门扉上的那道身影,耳畔是她轻渺感喟的话语,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拉开了一道口儿,空落落的感受让她不觉地怔了怔神。
说着,碧鸢看着步辇上走下的二人,笑着偏了偏头,道:“殿下您瞧,是谁来了。”
姜凝醉的身子猛地僵住,心扉跟着颜漪岚的话而一阵窒闷,疼得狠了,竟像是有千万把钝锈的刀在几次划割。她恍忽中又想起那一日的散逸午后,颜漪岚枕着她的大腿浅眠,彼时她觉得颜漪岚已经沉入梦境,以是才会对着她温馨的面庞说出这番话来。不想本身当时的痴人妄言早已落入了颜漪岚的耳里,姜凝醉回过神来,再次望向颜漪岚的时候,只感觉眼眶一阵炽热,似是有晶莹的水汽满盈眼底。
快速想起之前颜漪岚轻浅的话语,姜凝醉垂下了眸子,夏夜的风炙热得吹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吹进了她的内心,她只感觉冷入骨髓。失神地坐回了椅塌之上,姜凝醉的视野不经意地落在了屏风上挂着的那件大红凤衣上,本该是非常瑰丽的色彩,但是红红火火的,落在她的眼里却徒生出一丝苦楚的意味。
漫天黄沙之下,有一道身影最早呈现在尹武门外,马嘶声震天而起,说不出的威风雄浑。待得那道人影在黄沙里垂垂清楚,姜凝醉瞥见颜漪岚的凤眸微敛,随后回身迎着那道身影走去。
仿佛颜漪岚的手里正牵着不着名的丝线,而线的那端就系在本身的心上,她的每一个纤细的行动,都能引来她心间的一阵悸颤。
北央王的军队已经陆连续续赶来,此中走在最前头的马车上有人掀帘而出,她由着宫人搀扶走下来,随后目光轻柔如同一弯清月,正对着姜凝醉浅浅浅笑。单单只是舒眉一笑,便让人感觉如同东风拂面,别样的赏心好看。
“我晓得,你不想见到我。”
“凝醉。”
但是她固然看着姜凝醉的眼神密切而柔善,但是姜凝醉却一点关于她的印象也无。
姜凝醉微微顿住脚步,偏头瞥见颜漪岚笑得几分愉悦,仿佛她是真的在欢畅,欢畅姜凝醉的赴约而来。可姜凝醉只是淡然凝睇着她的双眼,那边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姜凝醉已经辨不清了。
喧闹的夜里,颜漪岚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沙哑而沉浸,姜凝醉的呼吸滞了滞,她不说话,只是目光紧舒展在窗棂之上,沉默谛视着颜漪岚倒映在窗扉上的每一个行动。
姜凝醉的话说得冷酷而绝情,她说完,俄然闻声尹武门缓缓开启,她顺着沉重的声响凝睇而去,只见飞扬的灰尘之下,有马蹄声震震,似是脚下的大地都要跟着这震耳欲聋的声响而龟裂倾塌。
“你如果恨着我,也是好的。”颜漪岚说着说着,俄然感觉如许没有回应的对话像极了她一人的呢喃梦话,她好笑地抬了抬嘴角,不肯再自说自话,而是回身倚靠着身后的门扉,瞻仰着面前浩大无边的深蓝色夜空,低声道:“凝醉,你看,彻夜另有星星呢。”
有马车轱轳声响至耳侧,姜凝醉俄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住本身,只是这宣称呼实在新奇,她先是一阵迷惑不解,半晌才不肯定地转头望畴昔。
想着,姜凝醉的眼神黯了黯,恍忽中,她听到一阵马嘶声尖啸而起,循声看去,北央王已经纵马来到了颜漪岚的身边,烈风吹起颜漪岚的绯衣长袖,随风尽情飞舞。
烈阳将姜凝醉的一身凤衣照得夺目风华,她的一张脸庞施了华丽的宫妆,衬得面庞清艳端丽,可惜眼神里偏透着疏离冷酷,带着一种艳到极致的冷。
门扉那头没有答复,颜漪岚看着身前将她们隔出两个天下的大门,仿佛能够瞥见那一端姜凝醉如临大敌的神采,她不觉落寞地笑了笑,想要排闼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终是放弃了排闼而入的筹算。
城楼之上虽有屋檐掩蔽,但是中午的气候仍旧酷热难当,宁皇后坐在凤座之上,偏头让侍女递来绢帕,替她擦拭额间的薄汗。
颜漪岚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却又藏着沉浸和顺的音色在内里,姜凝醉像是受了不着名的勾引,跟着颜漪岚的话转头看向了窗棂以外,沉寂的夜空浩大无垠,在它的包抄之下,姜凝醉只感觉她们如同那些装点其间的星星,显得那么纤细而微不敷道。许是天涯闪动的星星过分刺眼,姜凝醉只感觉眼眸刺痛,似是要有泪落下来。
“来。”只见北央王单单说了一个字,声音如同醇厚的烈酒,磁性而沉着。他缓缓伸出紧握住缰绳的一只手,道:“陪孤王驰骋一番。”
他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自官道上驰骋而来,身后的步队被他落得老远,看上去像极了一幅绚丽的画卷,倒是用来烘托他的。临到城楼下了,他纵马驰骋的速率仍旧不减半分,那双通俗而平静的眼眸正落在颜漪岚的身上,内里隐埋没着沉沦和打劫的目光。
听到内官的通报,颜漪岚一向寂淡的眉眼里这才有了些许色采,她循着声音打量畴昔,瞥见城楼门路外,颜君尧这时已经走下了步辇,他面朝着步辇而立,只单单向着步辇伸了伸手,扶着姜凝醉一同走出步辇。
你如果恨着我,也是好的。
姜凝醉迎着黄沙眯了眯眼,她想,能有如此气势的人,除了那颜国大家闻之变色的北央王,又还会是谁?
“我来不过是想奉告你,”颜漪岚的唇边渐渐划开一个苦涩的笑意,一字一句说得轻缓,“明日北央王来京,你如果不想去,便不必在乎母后的懿旨。”
这些碧鸢凌晨已经按着颜漪岚的叮咛知会过了,颜漪岚大可不必煞有介事的特地赶来另行叮咛一遍,这些当然都只是一个幌子,她这么说,不过是终究为本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来由,来昭翎殿见上姜凝醉一面。即便她面对的不过只是隔在她们之间的一道宫门,亦或是比这宫门更加冷酷的姜凝醉,却也终是暖了她心底最不能言说的驰念。
刚站定脚步,姜凝醉瞥见颜漪岚正拾阶而下。冷静看着颜漪岚步步朝着本身走近,她离得颜漪岚越近,越感觉胸口的呼吸险要耗尽,一阵窒闷感缭绕在胸口。直到颜漪岚来到她的身边,姜凝醉凝着一张冷酷的面庞,正想要擦肩而过,却闻声颜漪岚轻声道:“我觉得你不会来。”
月光下,颜漪岚的剪影在窗棂上映出一道明丽的陈迹,一点一点刺入姜凝醉的视野里,灼得眼眸生疼。
颜漪岚闻言,并未作何回应,而是本能地转头望了一眼姜凝醉,却见姜凝醉已经沉默收回了之前打量的视野,回身向着城楼之上走去。
翌日中午,正值一日当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候,但是尹武门前早已有文武百官位列两边,按着官级整齐而立,一起排到了城门下。而城楼之上,颜漪岚一袭华衣曳地,铺出身后一片旖旎风景,听到探子前去返禀北央王的人马已经到了尹武门外,她点了点头,表示探子退下。
“凝儿。”
跟着颜君尧走下步辇,姜凝醉昂首,瞥见颜漪岚正站在城楼门路旁,低头谛视着她的方向。有艳阳自她的身后晖映而下,使得姜凝醉并看不太清她此时现在的神情,唯有她那双凛冽而熠熠夺目的凤眸,姜凝醉即便身在暗处,也仍然能够感受获得。
“长公主不要曲解。”姜凝醉悄悄说着,掠过颜漪岚的身边,拾步走远。“我来这里,与长公主无关。”
碧鸢本来立在颜漪岚的身后,仿佛发觉到了城楼下的动静,她的余角不经意打量畴昔,待得看清楚了来人,她才俄然弯了弯嘴角,走上前,附在颜漪岚的耳畔,笑道:“殿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获得的还是是沉默,但是颜漪岚晓得姜凝醉没有睡,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姜凝醉都必然听得见。只是她们之间的曲解太深了,或许也谈不上甚么曲解,因为形成她们本日隔阂的各种结果,皆是她之前亲手种下的孽端。
似是发觉到了北央王炙热如铁的目光,颜漪岚俄然抬起了头,冲着他悄悄勾了勾唇,笑得漫不经心。但是不管颜漪岚面上如何涣散,但是她眼里藏着的那点愉悦,却并不似作假。
直到那人近到面前,姜凝醉才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他生了一双豪气逼人的眉,面庞俊朗,表面清楚,浑身透着宝剑出鞘普通的锐气。英姿英发,器宇轩昂。也是直到瞥见他,姜凝醉才恍忽发觉,比起他来,颜君尧的那点雍容气度,都未免显得有些小家之气了。
颜漪岚闻言,顺着碧鸢的话垂眸望去,还未瞧清楚,已经听得内官扬声报导:“太子驾到,太子妃驾到。”
但是她清楚,逼得她心扉展转而疼痛的始作俑者,向来都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只因了颜漪岚一人。
风吹的案几上的烛灯一阵摇摆,姜凝醉不知这么坐了多久,恍忽中她起家往大殿外走了几步,却瞥见雕花殿门上空空如也,而本来映照在上面的那道明丽的身影,早已不复踪迹。
颜漪岚从未曾想过,她有一日会如本日这般胆怯,明显孔殷地想要拉近她们之间越走越远的间隔,可惜现在光是面对着姜凝醉如许无言的沉默,都会让她觉到手脚受了束缚,竟是一步也没法再往前。
“你曾说过,我如许的人,这么冷酷无情,如何让人与我白头偕老。”想着,颜漪岚悄悄嗤笑了一声,苦涩的意味感染上她的唇角眉梢,凝着死寂的沉默,她道:“我昨儿夜里想了一宿,竟是连半句替本身回嘴的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