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王见王

姬罕答听他说的直白，面色微微一变，一旁浪打磨砺倒是眼底蓦地划过一道亮光，面上笑容又再浓了很多。只是前面已到了宫城大门，便顺势愣住，只转头对姬罕答告罪，命人牵过马来，道是先去筹办迎宴。

赞普，藏语中的意义是王；墀，就是舆、王位的意义。在这两个前缀后，加上人名，便是称呼此时吐蕃之主的格局。

“赞普是要本王去朝见他吗？”

阵前，一个身形稍胖的三十许中年人，正自居中端坐顿时。此人面色暗红，方面大耳，唇上留有微龇。双目狭长眉额宽广，隆准丰唇，倒是一派洵洵漂亮的气象。

郎达磨立听他话中油滑谦逊，心中大感舒坦，面上神采便愈发温和起来，哈哈笑道：“恩德王来自天朝上国，公然乃豪杰人物，非我边鄙之地可比。今既至此，必为大王得力臂助，他日成绩不成限量啊。”

数百戎族兵士，根据方队而列，静悄悄的，乃至连马匹都未曾收回任何声气。一股无形的威压，便铺满了六合之间。

临行前，又派几个官员过来，引着姬罕答一行人等，先往前面偏殿安息。古戎族众，早有人接引到另一处安设，陆芜菁等人却辞了姬罕答，只让水生跟着岳陵，她们径往城中堆栈自行落脚。

两人丁中相互客气，却悄悄全都端着份儿，各自打量之际，都为对方风悄悄点头。

他不睬会对方的说辞，口中称对方为赞普，却叮咛御车而进，既是一种傲岸，也是一种姿势。

头戴一顶红色平顶圆帽，身穿百花刺绣右衽长袍，扎着嵌饰云纹翡翠的玉带，浪翻襟底儿下，蹬着一双翘头龙凤丝绣长靴。

男人站立如山，沉凝巍然，傲岸的头颅未曾有一丝微动。

试想如此景象下，在这古戎王族的王驾驭车上，蓦地见到一个汉人与戎王共立，哪能不让郎达磨立心中惊惧不已？

岳陵留意到，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侧火线的姬罕答脸颊上有着微微的抽动，只是不过旋即便平复下来。

他如此明白直说，天然也晓得姬罕答心中不乐，但以他所体味姬罕答高傲的性子，倒是笃定，越是如此坦白，姬罕答便是不乐也不会是以对他如何。

在这海拔3650米的高原上，阳光仿佛明耀了起来，映出了一种极致透着红色的光芒，仿佛是将极远处，念青唐古拉山的皑皑雪顶折射了过来。

郎达磨立传闻岳陵曾救了姬罕答父子性命，两只狭长的细眼不由蓦地一睁，随即却又似有所觉，赶紧敛起眸子，便就车上以汉礼抱拳笑道：“本来是恩德王台端当前，小王不知，倒是失礼了。”

姬罕答不再等候，手扶着火线的辕拦，淡淡的叮咛着。对那跪在一旁的标兵，倒是未曾再望一眼。

号角呜呜响起，苦楚而深沉，整齐的马蹄声中，火线缓缓展开一队阵列。

姬罕答不答，直到车驾进至三尺远近，这才挺稳座驾，便就车上朗朗一笑，亦抚胸点头道：“赞普少礼。姬罕答阔别故乡，已垂数十载，今举族以归，赞普仍肯屈尊来见，忠义之心可鉴，本王既慰且愧，何来恕罪之说？快，快请免礼，且请登本王御车同业。”

岳陵微微一笑，淡然道：“赞普过奖了，岳陵与大王满是私交，今来贵境，不过一过客罢了。待到他日手头之事结束，便要出发返回大周，可不知能帮得大王多少。若说真正相帮，怕是还要赞普多多操心才是。”

口中说着，目光在姬罕答身后的岳陵身上一转，眼中溜过一丝惊奇，随即隐去。

别人精儿也似，这内里前后枢纽拿捏的倍儿清，这也恰是方才他跟郎达磨立说，与姬罕答满是私交，表示不参合王族公事的启事。

此际，端坐清闲顿时，目睹姬罕答御车而来，狭长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微一游移，随即催顿时前，身后紧紧跟着连个跨刀保护，便就车前丈许外勒住，忽而展颜笑着，抚胸深深一躬道：“逻些小王郎达磨立，恭迎大翟王中间御驾。奉迎来迟，还祈恕罪。”

古戎王族高贵非常，便是切身侍卫，也是不能立于御车之上的。郎达磨立方才便心存迷惑，此时离得近了，一眼便看出岳陵乃是汉人，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口中发问，便不敢稍有不敬。

“御车而进！”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抬眼扫了姬罕答一眼，悄悄点头。这才是一个王者该有的气势。

岳陵嘴角勾起，他听的姬罕答决计恍惚，心中自是转念便已明白。见郎达磨立以汉礼相见，他却反施以吐蕃礼，单手抚胸躬身道：“何敢当赞普之礼，岳陵不过幸运，满是大王恩遇罢了。”

降落的声音，严肃的响起，带着迟缓而奇特的调子。趴伏的标兵身子一颤，却不敢有任何异动。

要知此时大周虽内部题目繁冗，但相对于周边各族来讲，却还是一个不管如何也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特别对于吐蕃来讲，吐蕃本身本就挞伐不竭，政局不稳。很多物质，更是有赖于与大周的互贸，是以，对于大周这个宗主国，若说眼下尊奉之心，除了南边的大理等外洋，便数着吐蕃了。

王宫里人早密查清楚，自是无人敢拦，岳陵知她脾气，也自在得她去。暗思待得这边事了，便离了宫中，畴昔寻她们便是。眼下这二王相遇，前面诸事牵涉极大，却非本身这小卒子能够掺杂的。那恩德王听着好听，如果傻乎乎的凭此便一头冲出来，那才叫脑袋被驴踢了呢。

姬罕答唇边微不成察的浮起一丝笑容，直到现在，也才俄然想起这事儿普通，朗声一笑，赶紧拉过岳陵举荐道：“啊，倒是本王只顾回归故乡的镇静，却忽视了。来来来，我来给赞普举荐一下，这位乃是我王室恩德翟王，岳陵岳子鸿。恩德王曾力救本王与王儿性命，又是来自于天朝大周的高士，承蒙不弃，遂与本王兄弟称之。”

郎达磨立又再客气几句，回身摆手表示回返，这才催马近前，便就顿时直接登上车辕，与姬罕答并肩而立。

待到站稳，驾车御者挥鞭而进，郎达磨立这才微微转首看向岳陵，笑道：“敢问大王，这位朱紫倒是哪位？”

公然，一起上，姬罕答除了方才深深凝睇了他一眼后，便再没提及半句。只一起指导风景，为他讲授一些王族典故。

郎达磨立令人报称呼而进，又用了照请陛见，而不是伏请陛见，便是一种姿势。对于他的身份来讲，实在倒也并无不当。

岳陵宿世对西藏神驰好久，却并未真的来过，此番不但来了，另有一族之王在旁讲解，不由大乐。耳入耳着，两眼四下看着，倒真将此行当作旅游了，让一众宫内随扈，看的悄悄骇怪不已。

但是如果姬罕答的身份却还是古戎之王，乃是全吐蕃的名义之王，虽已阔别故乡好久，但这份儿倒是不能掉了。不然，便再也没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