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寸
石家一家，天然是对棠落瑾戴德戴德。
棠落瑾直接从袖口里，摸出两只精美的荷包来，一只绣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一只则是绣了五只小小的蝙蝠。
孰料棠落瑾并不焦急，慢悠悠的将手中的书读完，这才从小椅子上跳了下来，缓缓走到于姑姑面前，漫不经心肠道：“于姑姑的错，临时不提。本王倒是有一个动静，正要奉告姑姑。”
于姑姑是宁家经心遴选和培养出来的皇后宁氏的陪嫁，天然心机通透。
棠落瑾此举，恰是抓住了于姑姑一家的七寸。
她本是秀才女儿，但八岁那年家中大旱，家里父亲母亲和祖父，都染了沉痾，孪生兄长和她一样只要八岁，剩下的两个弟弟、一个mm只要更小。
先前皇后敢重用她，并将很多私.密事交给她来做，并且在不甚信赖她后，还情愿饶她在棠落瑾身边“服侍”，所倚仗的，恰是她的老子娘另有兄弟一家都在宁府。
棠落瑾道：“姑姑的两个侄儿好或不好，天然只在姑姑一念之间。河柳，姑姑都病了，还不扶着姑姑下去？”
棠落瑾一看于姑姑的神采，便勾了勾唇角：“长安和福建毕竟相隔甚远，有些动静，姑姑或许不知。”见于姑姑双眼微红，严峻地看着他，棠落瑾这才道，“姑姑独一的兄长家的三个孩子，一个女孩在年前得了场风寒，已经没了。剩下的两个男孩……今岁仲春初二，龙昂首，一齐走失了。”
“多谢殿下体贴，奴婢父切身子已经大好。且现在才三月份，间隔明岁会试，另有一年光阴，总能将身子养的更好，必能插手明岁会试。另有奴婢长兄，此次也筹算插手会试。”泽兰说罢，又有些忧心，“只是奴婢的二弟，自言无读书的本领，考了秀才后，就不太肯勤奋了。前次奴婢母亲来，还说二弟想要在福建做些买卖，把奴婢父亲气得杖打二弟，口不择言说要赶二弟削发门，二弟受着伤，脾气又坏，竟真的离家出走了。”
殊不知，她方才跪在骄阳之下，拿着那本医者纪行，朗读到“夹竹桃”那一章时，心跳如鼓，恨不得立时自戕以赔罪。但是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棠落瑾发明，棠落瑾又明知“夹竹桃”这一章，是在纪行前面呈现，却仍旧令她一向朗读至小曲子被杖打死去的时候，显见是要令她受这番不上不下的忐忑之苦，于姑姑虽忧愁万分，却也不敢提夙起来，只得一向跪到小曲子闭了气，这才颤巍巍地起家，一起摇摆着身子，跑来认罪。
但是现下看来，棠落瑾却不愧是天潢贵胄，天子血脉，虽幼年却聪慧，小小年纪，就已识得千余字，更是用一招杀鸡儆猴，逼她本身跑来认错。
于姑姑现在，那里还不晓得棠落瑾是真的要拿捏她？
毕竟，她也好，小曲子也好，不管做错了何事，都是皇后赐下来的主子，棠落瑾却分毫不顾忌皇后的脸面，如此惩办他们，小曲子便也罢了，于姑姑这个晓得本相的人，不免不会是以曲解。
但是现在，她的老子娘已然垂老迈矣，兄弟沉痾在床，如果皇后和七殿下起了抵触，皇后拿着她的家人的性命相威胁，七殿下拿着她那两个侄儿的性命相威胁……于姑姑连想都不消想，就晓得她的家人定是会要她舍弃他们，好好将她的两个侄儿救下来的。
石家世人，天然揪心不已。石崇磊也就此颓废两年，后又经历母亲将他幼.女石媚卖入青.楼一事，虽将幼.女翌日赎回，却也因幼.女名声已毁，搬了家，下定决计考进士。
于姑姑和河柳走了，棠落瑾这才看向泽兰。
此次石家一家会来福建，也是因着棠落瑾渐渐好了以后，偶见泽兰、河柳相对堕泪，这才晓得二人出身，是以命天元帝派给他的人，寻了二人家人，这才将得了沉痾的石崇磊和家人带到了福建，由至善大师的门徒脱手，治好了石崇磊的病。
棠落瑾将手上的佛珠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半晌，随便往桌上一扔，道：“泽兰姐姐的二弟石圆很好，姐姐去问问他，是否情愿跟着本王罢。”
于姑姑受此惊吓，本就吓软了身子，神采惨白，河柳过来扶着她出去，倒也真像是被家人的事情吓坏了身子。
先前她只当棠落瑾是个有一点小聪明的孩童，虽是聪明，但小小孩童才有多少见地和本领？天然是能哄则哄。
棠落瑾说罢，就看向泽兰、河柳二人。
“于姑姑骤闻家中之事，心中大悲，病倒在榻。本王念其乃母后所赐，令其临时在本王院子里居住养病。然，十今后，于姑姑病情危急，口不能语，双足不能下榻，久咳不治，转到仆人院救治。再逾半月，于姑姑所住仆人院，偶尔走水，于姑姑因久病有力，被烧死在仆人院。”
于姑姑顿时瘫软在地。
为皇后接生的是于姑姑，第一个抱过棠落瑾的也的确是于姑姑，但是棠落瑾却自知不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
棠落瑾已然腻烦了与于姑姑说话，走到书桌旁，一拉红绳，门外候着的泽兰、河柳就小步走了出去。
于姑姑想通此节，身子还是软着，可还是硬撑着端端方正给棠落瑾行了叩拜大礼。
那大户人家临时不提，泽兰的父亲石崇磊经此一事，向母亲逼问长女去处，母亲却只道除非他考落第人，才会奉告。
这两只荷包，是她绣给她的两个远亲的侄儿的。
于姑姑面色悲戚，一时竟不知该说甚么是好。
于姑姑纵使是明知如此，但是一来和棠落瑾主仆有别，二来她的两个侄儿明显就是被棠落瑾“捉走”了，一旦出事，她的老子娘和兄长嫂嫂，需求恨她入骨，就是她本身，亦会惭愧缠身，她便是有再大的本领，现在也只得乖乖被棠落瑾拿捏了。
石崇磊沉痾半年，昂扬图强，两年后就考了举人。但是等他从口中得知长女去处时，备好了赎金，那大户人家家里，那里另有甚么石家卖来的亲闺女？
于姑姑一见那两只荷包，神采顿时煞白。
棠落瑾猜到于姑姑的企图，倒也懒得给于姑姑任何提示，只持续面无神采道：“本王何时说过，要惩办你的两个侄儿？且，他们年纪幼小，本王不是年纪更小，却也要被你苦默算计，恨不得将夹竹桃早早拿到手，安排在本王房里，让本王日日闻着，也好早日变成痴傻才好？你心疼你的两个侄儿，要为你的两个侄儿讨情，那么，本王提早知悉此事，为着本身而惩办你，你身为出错宫婢，又有何置喙地余地？”
可惜石崇磊父亲母亲接踵过世，直到其宗子石方也考中了举人，这才使得石崇磊拖到现在，尚未插手会试，去考进士。
泽兰一愣。
“奴婢、奴婢大错！”
棠落瑾微微挑眉，道：“泽兰姐姐的二弟，必是性子烦躁之人，既被父亲如此怒斥，想来，也该在外头置个宅子，添上几个奴婢、小厮了。”
棠落瑾鼓着包子脸，点了点头。
――不管棠落瑾是嫡出皇子还是庶出皇子，她在世人都晓得本身通医道的景象下，想要在三月份弄来夏季才着花的夹竹桃，饶是再痴顽之人，都不会感觉她是“无辜”的。
“姑姑的兄长身子本就不好，闻得动静，便已倒在床上，现在还未曾大好。不过，姑姑的老子娘，身子倒是安康，起码，还能往宫中走那么一遭。只是本王传闻，姑姑的老子娘，固然身子还好，但那一头的青丝，一夜之间，就成了白发。让人看着，好不成怜。”
“来岁恰是会试之年，泽兰姐姐的父亲，但是养好了身子，赴来岁的会试？”
泽兰感激地曲了曲膝。
于姑姑不料棠落瑾底子不问她是否是受人教唆，才会做出这等暗害皇子亲王的事情，而是直接就给她接下来的抱病、沉痾、死去的事情做了安排，大惊大悲之下，仍旧不忘挣扎道：“殿下，奴婢做错事情，自甘赴死。殿下的安排，奴婢必无一事不照做。但是、但是，奴婢的两个侄儿……”
“奴婢卑贱之身，虽显显未能铸成大错，然不忠之心已存，奴婢自请极刑。只求殿下能绕过奴婢的两个侄儿。他们尚且不到十岁，受不了诸多折磨，还求殿下看在奴婢奉养皇后多年，为皇后接生，第一个抱过殿下的份上，如何折磨奴婢都好，且放过奴婢的侄儿吧！”
二人先后果奇特棠落瑾惩罚于姑姑的事情，跑去听了于姑姑念那医者纪行的事情，天然听到了“夹竹桃”一事，现在恰是恨极了于姑姑，闻言立即蹲身施礼：“殿下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于姑姑迷惑地昂首，见着棠落瑾和她正平视着，忙忙又低了头，道：“殿下请说。”
泽兰对棠落瑾，自是更加忠心。
那大户人家肯花这个大代价买她，缘也是因她边幅上有两三分像这家的令媛，又因泽兰自小识字知礼，悉心教诲了一年，等翻过了年，宫里采选宫女时，给她许了承诺照顾家里，就把她当作自家令媛，李代桃僵，送进了宫里。
不过，泽兰现下现在能如此平静，实在也是已经找到了二弟现下的去处。
于姑姑心中大恨之余，却只得在心中叮咛本身，闭紧了嘴巴，叮咛本身决不成供出皇后，不然先不提旁人会不会信赖皇后这个“生母”竟令她侵犯独一的“亲生的”嫡子，单单说她的父母家人，就已然保不住了。
祖母本就重男轻女，向来骂她是“吃白食”的，若不是父亲母亲都心疼她，怕是早早就把她卖了。彼时家中连存粮都少有，祖母心中一狠，就悄悄将她大代价卖给了一户大户人家做丫头。
他虽不是从宅斗、宫斗内里出来的“精英”，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得于姑姑此语，就晓得于姑姑是在摸索他是否晓得本身的出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