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爹你也太藐视你儿子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女装大佬……
归正这一行高低归他管惯了,宋大人说话只是说说,也不能强行把他赶回京里。到早晨宋大人回房歇息,纪姨娘也学着夫人数落了老爷两句:“天寒地冻的,怎好叫儿子上京?万一他路上冻出病来,身边没有娘老子守着,谁用心照顾他?我回家如何跟太太交代?”
福建是科考大省,武平县读书民风特盛。宋大人到任后,县内士绅父老备下宴席为他拂尘,光是年长的乡绅、举子就挤了满满一院子。年青一些的秀才、例监、童生到不得他面前,就由宋时在外院另辟一席陪坐。
到了新泰十九腊月,宋大人在容县任上三年考满,府、省、监察御史都给开出了“称职”的考语。递到吏部,就有文书下来,叫他转任福建武平县县令。
宋大人不舍得管儿子,却舍得管别人,回了衙门便把那些跟宋时吃酒的墨客扔给教谕管束,亲身写了帖子,命令摈除伎女。
查完堆栈,赋税师爷这边就盯着书办清赋税、造地丁粮册、杂项粮册,备着下属和继任的县令查对;刑名师爷则带着刑房书办结清任内钦案的檀卷,重新查对监狱中的犯人,造册登记,以防有人冒名顶罪……
宋时被福建的开放震惊了,不由得看了这位李行头一眼,觉着他打扮出来仿佛是比容县那位行头更……更良家妇女一点,害羞薄怒,真像是被人逼良为娼的无辜少女。
恰是没往家领过,才叫人担忧。
宋时那双久经苹果光、滤镜磨练的慧眼都还没辨清美人们的真容,便有本县县丞的公子主动拉着一名才子送到他面前,含笑说道:“宋舍人幼年漂亮、风采卓然,身边岂能没有才子相伴?这位是敝县最驰名的行头李少笙,舍人若看得上他,何妨教少笙唱支曲子扫兴?”
顷刻间,全部容县民风为之一肃。梧州府、广西布政衙门传闻他办下了如许的大事,都深深感慨宋县令禀性刚烈清正,治下有方。
那些三年一升的,都是有进士功名,背后有座师、同年、家长撑腰的。可他父亲、大哥又没有甚么交好的同年当了大官……等等,难不成是桓家帮的忙?
罢了,等来岁桓家出了孝,他劈面见着桓家的人再谢吧。
“不成!不成!”
要修能存住水的水窑,就得有水泥,这个钱是不能省的。
不肯。
大不了下回假装去府城买龙眼、柚子,趁机到府城更大的瓦舍体验糊口去。
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宋举人又是点头又是咳叹,宋时略劝了他两句,见他还在叨念南风甚么的,干脆连劝都不劝,直接让人把他架上车,径往渡口觅船去福建。
早几年宋时跟人喝花酒,老父亲严峻得要摈除满县娼・妓;现在他年届弱冠,却还是只和别人吃酒时听听乐妇唱曲,连过夜都不肯过,宋大人又担忧起了他是不是别有隐疾。
不但下属如此感慨,大半个容县的男人都心有戚戚焉。那天跟宋时一起挟伎喝酒的后辈和帮闲们晓得内幕,内心不免偷偷抱怨了宋时扳连他们,却不知他才是最悲伤的人――
这位也是行头?不是行首?
宋时今后一扬手,冷酷非常地叫人分开,还奉告那人今后不必再来替那行头传话――他不好男色,今后不会再去这类人家。
他回到后宅奉告姨娘父亲转迁福建的好动静,叫她安排家人清算东西,本身则带赋税师爷、户房书办亲身查对各仓存粮,县库所存物品。
他们年青人吃酒天然不像长辈那么严厉,有很多自夸风骚才子的,都是携美而来。
他热火朝六合在城外搞产业实际,一名引他去娼家的后辈却来找他,说是上回奉侍他的男孩为他相思成疾,请他归去安抚才子。
这倒很能够。
宋时数了几遍帐户余额,终究点下采办,花六块钱买了篇《水泥化学配方研讨》,而后抓了几个在班的烧造匠人当壮丁,一头扎到城外砖瓦窑里试烧硅酸盐水泥。
当然是……摈除伎女,把那些勾着他儿子走上歧途的荡子闲汉都打发了!
宋时看得出父亲表情不好,也老诚恳实地做了一起孝子,衣食住行都给他弄得妥妥贴贴。连上任前的文书都不劳烦老父动笔,本身就拿出白折简写下“新任福建省汀州府武平县正堂宋 谕各房吏书等人悉知……”谕单写完,又铺上几张纸,先在每伸开首谙练地写下一句“垂白叟台台”,背面的才各编新词。
这是男的?
这些闲琐事类他都包办了,宋举人就尽管写好禀启、拎上礼品,到布、按二使司和府厅、邻县各处拜别,并请下属和邻县在他分开后帮手护持本县。
宋时憋了一肚子槽要吐,只是不美意义跟他说本身被男人倾慕过,便略去这一段,果断地摆了摆手:“爹过虑了,我不是那种好色的人。要说福建流行男风,那容县这边另有乐妇呢,我不也没往家里领过半个?”
这篇论文一下子挽救了他克日来将近见底的帐户,让他的余额重新过百。有了钱,他又找回了当个钢铁直男的底气,砸下十五元高价买了那篇梯田节水灌溉的硕士论文,苦苦研讨起如安在阵势较高的山坡修扶植储水窑、旱井,以备干旱时从山顶引水灌溉。
宋举人能转任武平县令,连他本身都没想到。
宋时冷静回想了一遍那篇清朝县官的论文,对比之下却发觉他父亲并分歧适转迁案例――
他当时的确觉得那就是别人生独一一次不测的体验了,可惜世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他第一次打仗南风,却远远不是最后一次。
宋时正穿戴薄弱的蕉布短衣在窑前看火,叫石窑披发的高温烤得唇焦口燥、汗流浃背,底子没心机听他说话。被他烦得不可了,就在记录烧制火候的小本子上写了几笔,撕下便条塞给他,头也不回地说:“拿着我的便条去找陈医官,让他寻个好郎中给那孩子看看吧。”
儿子都醉成如许,还惦记取给他买田置地,有这么孝敬的孩子,做父亲的还能如何样?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痛心肠说:“那又不是庸脂俗粉,是本县男娼的行头,周小史般的绝代才子。他向来对别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对舍人一片至心,舍人怎地一点都不肯怜香惜玉呢?”
凭他在微博上鉴整容多年练出来的技术,他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是女装大佬。但为了论文,他硬是淡定着脸撑到了最后,然后就把察看到的男男来往情势当作市民和女妓来往的环境,照着原打算写完了论文。
有几个交好的乡绅后辈偷偷带他去了城外一座私宅,给他找到了新的写作工具――和那些被他父亲赶走的妓・女们一样盛饰靓饰、仙颜和顺、多才多艺的……男孩子。
他今后如果再写百姓糊口、士人民风甚么的,还绕得过男娼吗?
固然他爹三年任期间,县里新垦了很多荒山,比年定时交上赋税,没有大灾荒,百姓也没闹甚么大事……可他爹是举人出身!遵循当代考场的潜法则,举人算污流官,职位低,升迁困难,根基都得熬满了九年才给挪一挪。
明面上两地都是中县,人丁只差几百户,不分凹凸,可实际上两处为官的难易、油水的丰瘠,相差但是不小的:容县是汉瑶混居之地,百姓脾气剽悍,常拖欠粮税,为小事就敢聚众打斗,官员在此处难出政绩;而福建倒是海运发财、处所富庶,百姓都肯纳租税,读书民风也盛,比广西的官好做很多。
不去。
这两年一向依靠着儿子,几近要把这个县令让给宋时做的宋举人却俄然倔强起来:“福建阿谁处所是流行南风的!你年纪悄悄,定力不敷,万一叫那些娈童崽子勾引坏了可如何办!”
容县那边还是悄悄会男人,他们武平已经光亮正大地把男人带到当局宴会上了?这类时候不是该叫教坊司的女伎上吗?
宋时立即想到他的婚事,沉吟了一下才说:“现在恰是腊月,北边河都冻上了,我再急,到那儿也赶不上桓家出孝的日子了。归正家里有娘和哥哥替我做主,我还是陪你先去武平上任……”
宋时不知如何想起宋大人离职前那声撕心裂肺的“福建流行南风”,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们带来的美少女身上,诡计鉴鉴哪个是真少女,哪个是女装大佬。
他手头一篇《当代市民文娱消耗研讨》的论文已经写完了衣食住行消耗和诗词书画消耗部分,就剩下北里瓦舍这一块了,首要研讨工具之一却让他爹赶跑了,这论文是接着写呢还不写呢?
厥后他的论文终是找着体例写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类……世情类的论文仿佛格外轻易通过。
他俄然想起当年写《当代市民文娱消耗》时,仿佛立过誓再也不去男娼家了,但是看着面前这些视男男干系如平常的人,他俄然有种要被本身打脸的预感。
归正他帐户里另有八十多块,临时不消为钱折腰。
固然他决计垂下眼睫,只用余光打量,并不像预备论文质料时那么当真察看,却当不住很多人就是冲着结好他来的,哪怕他不看,也要把这些美人推给他看。
广西离着福建极近,他们又是走水路,过了正月十五就到武平县外了。但正月初十到二十是元宵佳节,不宜办公,他们便选在二十一进城,正月二十四正式莅任。
连他都是男的,那别人带来的“女”伴里,真的有女人吗?
非论是外埠来冲州撞府趁食的官伎,还是本县公开做皮肉买卖的私娼,一概拿住了赶逐出境!县里几处瓦舍也被上高低下清查了一遍,各北里里卖唱的、讲史的、演电影的……只许卖艺,不准擅自卖身!
就连本地教坊司管事都被宋大人提到二堂经验了一顿,让他束缚诸伎,不准勾引本身儿子。
宋老爷当着贤妻怕贤妻,守着爱妾……不知如何心气也有点虚,在屋里转了几圈,本身咳声感喟地认命了。
他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
该清的帐都清了、该送的礼也送到了,容县这一任总算做得圆美满满,能够放心去武平上任了,宋大人却俄然不肯带他上任了。
他竟连这类事都干得出来啊……
他们父子固然在外任上,可这几年与桓家书信来往不竭,也常送本地特产归去,就和正式结了亲的亲家差未几走动。两年前师母过世,他固然没能上京拜祭,大哥却替他走了一趟,当时师公亲身见了大哥一面,桓小师兄也是以礼相侍,哀思中竟还惦记取他在广西习不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