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昔友今敌

在一片诡异的死寂当中，却见倏忽之间，傅钧身形一动，霎那间姜源只感觉面前淡金光芒一闪而逝，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两眼发黑，浑身力量尽数流失，身不由己地直直往下跌去。

青年微微一笑，不觉得意，道：“你晓得我做事喜好到处力求全面，不留一丝马脚。你固然下重手让他们昏睡很多于三日，但只要死人才气更好地保住奥妙，不泄漏你的行迹，不是么？”

姜源狠狠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颤栗，拔大调子道：“你……你究竟待要如何？我等绝非追踪你的主力，就算你杀了我们，也逃不过太华宫、天清观诸位前辈真人的围歼。另有丹霄派秦宗主，更是带领门下百名最超卓的弟子前来追捕你，你即使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傅钧神采亦垂垂深沉，固然未见杀气，却愈发令民气生寒意，浑身血液仿佛要被冻住似的。

秦湛施法结束，态度却尚且显得悠暇，道：“此时周遭十里以内，除了你我以外，不会再有第三小我了。在你临死前，你就没有甚么话想问我么？趁我现在表情还不错，能够让你问个明白，如许即使是死，也死得安稳一些。”

虽说他早就晓得秦湛是个不择手腕、无所不能操纵的人，跟他谈交谊品德的确是个笑话，但是多年的兄弟之情，演变成现在的反目成仇，傅钧固然已经没有甚么愤懑气急的感受，却在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庞大滋味，似是怅惘，又似是说不出的空虚。

傅钧对于秦湛如许的窜改仿佛毫不料外，乃至神情中模糊另有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别的，青年身上更有一股非常奇特的气质，如沐东风，令民气服——那股气质如同魔力普通，令民气易摆荡，仿佛即便上一刻面对着烈风冰雹，下一刻亦可将其化作东风细雨。

以是，即便有人此时现在站在傅钧身前半丈以外，也只会看到毫无半点人影的寒凉古道，同时也不会听到任何说话的声音。因为此时傅钧和秦湛已经双双身陷结界中，便划一于别的一个空间，与外界完整隔断。

姜源想不出有甚么来由能让傅钧放过本身，眼神垂垂变得绝望起来。

“如果连‘知名小辈’的追杀也惦记于心，事事瞻前顾后，那我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的好。”傅钧冷冷道。

青年一身深紫色襕衫，外罩银色纱袍，袖口绣着暗金龙纹，而腰中并无佩剑，只悬着一枚做工精美详确、光芒莹润如酥的红绦玉佩，整小我看起来华贵雅丽，难以尽叙。

傅钧沉默不语，眼神冷冽。

固然身处窘境当中，傅钧却仍然沉着而沉默，整小我像一头孤傲不平的狼。

姜源整小我都僵住了。“不、不是……你不杀我们，说不定还能够……能够……”

几近是在剑身完整隐入剑鞘的那一刹时，一个饱含磁性的声音悄悄笑着说道，语气落拓自如，如同老友闲谈。

“……你究竟意欲何为？”傅钧沉默一瞬，叫出阿谁天下闻名、一言一行皆能够影响数千人身家性命的名字，“秦湛。”

只见不过一刹之间，六名白云派弟子便已在蓝光之下灰飞烟灭，消逝殆尽，竟是连一片残骸也未曾余下。

对于傅钧的疑问，秦湛并没有直接答复，反而含笑一声，道：“我把其别人都打发得远远的，特别是天清观的那位灵和子，此时应当已经身在三百里以外了，唯独只命几个白云派的后辈弟子来搜索这条门路，应当没有让你过分难为吧？”

对于丹霄派有史以来最年青的宗主秦湛其人，有过一面之缘的外人以为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丹霄派门下弟子以为他宽和公道、恩威并行，唯独傅钧晓得这些都是假装假象，秦湛此人，最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实则冷心冷血，只为本身而活。而他最短长的手腕就是哄着民气甘甘心肠为他卖力，而对方一向到死也仍旧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只听“噗通”、“噗通”几声闷响，姜源等六名白云派弟子如同沉石落地普通，纷繁倒地不起。而傅钧此时方才把手中腾虬剑缓缓支出剑鞘里，掩去一身锋芒。

对于很多人来讲，秦湛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即便未见其人，亦早闻其名与传播极广的事迹。

青年仿佛看出贰心中所想，含笑道：“我来了已有一刻时候，倘如果平时，你灵力尚在，必然能够发觉。倒并非我这几日修为大增，或是学了甚么新的埋没行迹之术。”

秦湛说话之际，语气极其温和，神情亦显得非常热忱诚心，就比如是在体贴一个密切无间的朋友。而他双眸如同两颗清澈的黑曜石，模糊仿佛流转着暖和的光彩，令人怦然心动。

看到如许的傅钧，姜源连告饶的话也健忘说了，姚师弟等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蝉，浑身发颤。

仿佛被秦湛眼中淡淡的怜悯所震惊，傅钧终究神情微变，不再是一副淡然置之的模样。

姜源想通以后，内心更觉有望，现在明晃晃的剑锋犹自横在他颈中，不时候刻便能篡夺了他的性命，而固然傅钧握剑的手很稳，看上去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但姜源也不敢拿本身的性命去赌。毕竟人只要一条命，落空便是落空了，没法重来。

他谛视着秦湛，眼中仿佛有一丝惊奇不解，亦有着几分不认同之意，但却并没有多少气愤，就像是面对一个完整晓得本身在做甚么、也铁了心要踏上一条黑路的敌手，再多的气愤都没有需求，因为对方不管如何也不会改过。

那声音虽是男人之音，倒是说不出的动听，音质清润动听之极，如同泉流漱石、风击寒玉普通，直令人听着便不由心弦一动，只想再听他多说几句话。

秦湛，为丹霄派现任宗主，乃是前任宗主陆淮风的最后一名嫡传弟子，固然仅仅继位不敷一月，但早已是众望所归，丹霄派高低六千弟子，无一不平。

此时傅钧眸色已近纯黑，模糊透出噬血的气势，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傅钧即使对青年心胸防备，却未能推测青年起首脱手的目标并非本身，而是白云派弟子，是以等傅钧认识到青年的行动之时，已是全然来不及反对，瞳孔蓦地一缩：“你！”

话声刚落，秦湛便已收起脸上笑意，而仅在短短一刹时，他整小我的气势都完整窜改了，蓦地显得非常陌生，仿佛已经变成了别的一小我。

秦湛神采稳定，亦没有涓滴难堪，仿佛赞成似的点头道：“……你还是这么体味我。也对，你我之间，任何假装都没有需求。”

静了一瞬后，秦湛俄然却又渐渐笑了，眼中闪动的神采非常奇特，仿佛怜悯，又仿佛不屑。“我不需求你的相让。我秦湛想获得的东西，向来都是由我本身亲手来获得！”

傅钧却深知其为人——秦湛的神采态度，与心中真正所想的，偶然的确天差地远——是以不为所动，淡然以对，沉声道：“你究竟还要做戏到何时？我若落入其别人手里，只怕你会寝食不安吧？不亲手杀了我，你又如何能甘心？”

唯独傅钧毫无所动，只是沉默地望向青年，冷酷当中隐含防备，右手悄无声气地按住剑柄，虽未立即拔剑出鞘，但如临大敌的意味不言而喻。

话声甫落，青年一拂袖袖，数道淡蓝光芒便从他掌心中飞出，疾如雷鸣电闪，刹时落在六名白云派弟子身上，一个不漏。

……就连傅钧本身，也差一点便成了如许一个被秦湛操纵至死的胡涂鬼。现在固然幡然觉悟，却已是身败名裂，天下难容。

此时的秦湛，面上再无半点温暖的笑意，一双墨眸中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明显眉眼如昔，面貌未变，但却直令人不敢直视，如同甜睡已久的百兽之王终究复苏，正自披收回傲视统统、君临天下的威势。

“对于这些知名小辈，也破钞了这么长的时候……你的心肠，可真是越来越软了。”

但是话到最后，姜源却编造不下去了。因为贰内心也清楚，傅钧身上背负着“杀师”的罪名，在修道之人眼里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不管如何也不成能逃脱伏法的。

傅钧寂静了一会儿，俄然间低沉着调子开口道：“为甚么要挑选谗谄我？”

“为何如此骇怪？”青年好整以暇地笑道，“你不会不晓得，即便你本日放过他们一命，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下次仍然会追杀你。斩草不除根，这个弊端可要不得。”

秦湛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倘如果旁人，我可不会如此美意。让那些蝼蚁死不瞑目，难道风趣？”此时的秦湛虽有笑意，倒是脸上满含讽刺之色，与先前那般温文温和的笑容的确天壤之别。

青年仿佛毫不介怀傅钧的冷视，还是面含浅笑，自行道：“你我总归是旧了解……本日我便帮你处理这点小费事如何？”

秦湛此时倒是毫无笑容了，双目悄悄看着他，姿势很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但是神采倒是暗淡不明，口中的答复并无犹疑：“为了我想获得的东西。”

如果傅钧抓到了像天清观灵和真人那样久有声望的泰山北斗，作为人质，说不定还能够跟人还价还价，争夺一线朝气；但白云派只是偏安一隅的末流门派，门下弟子只要寥寥数十，远远比不上三大朴重，而姜源等人也仅仅是白云派的浩繁弟子之一，又并非白云派掌门顾长华本人，职位更是微不敷道。

换句话说，纵使秦湛在结界内杀了傅钧，也不会有任何人晓得。

明显是杀人的手腕，于青年做来却文雅自如宛然拈花弄月，而仅在短短一眨眼间，几条新鲜的生命便已无声无息地从世上完整抹消。

“时至现在……你还是不明白。”秦湛缓缓点头，语气似有一丝微不成觉的叹意，只不过这份叹意，就像是对一个痴顽不堪、屡教不改的顽童的感喟，却并非有任何美意。

而青年面貌亦是非常出众，在锦衣华服之下毫不减色，只显得相映生辉——皎如明月照人，面若冠玉，风神秀异，而其一双眼睛更是极其乌黑，大异凡人，如同一泓浑不见底的浓墨，又似一团内藏玄机的旋涡，特别在对视之时，仿佛能将人的心魂吸出来似的。

傅钧没有反对秦湛的行动，也底子反对不了——他晓得本身身上的禁制让他灵力尽失，一身苦修多年的术法几近算是白学了，丹霄派的剑术固然冠绝天下，但若无灵力来驱剑使剑，也最多只不过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却远远不如真正的道修术法。

傅钧倒是面色一变，蓦地侧身转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已站了一名身姿超脱如玉树琼枝般的青年，负手而立，飘飘然恍若神仙中人。

傅钧直直盯着青年，他的眸色比起凡人要浅一些，与其说是玄色，不如更像深褐色，而喜怒之时便会色彩变深，不比青年一双眼睛乌黑如夜，完整看不出情感窜改。

而丹霄派，乃是道修三大朴重之一，与太华宫、天清观齐名，均为修道中人最巴望进入的门派。

青年晓得傅钧是在调侃他言行不一，做事虚假，明显前面才不屑一顾，直说对方是知名小辈，前面却还是毫不手软，就如对待正式的仇敌普通。

“以是你感觉我应当放了你们？”傅钧淡然道，“归正我逃脱不了追捕，不是更应当在死前多杀几小我回本么？”

而他的剑术，固然罕逢敌手，倘若仅是用来对于几个白云派的小辈，还是绰绰不足的；但如果想用来对于身为一派宗主的秦湛，便是自取其辱了。

傅钧却认得这是秦湛极其特长的术法之一，名为“隐踪蔽影”，此术会构成一道无形无色的结界，而将结界以内的实在风景尽数隐去踪迹，并以子虚的表象覆挡住，让外人没法发觉结界以内究竟产生了甚么事。

秦湛俄然一个挥手，一道浅蓝如天空之色的光芒从他掌心中飞射向四周八方，顷刻间便已构成了一道密不通风的庞大坎阱，将他们两人的身形尽数覆盖于其内，而只在一息以后，蓝色光网却又完整消逝无痕，仿佛从未呈现过普通。

四周的风景毫无窜改，还是极其喧闹，了无人声，亦无雀鸟轻鸣。

“你想获得的？”傅钧仿佛猜想不到秦湛会给出如许的答案来，微微一怔，随即仿若自嘲般的泻出一丝苦笑，道，“师父本就筹算把宗主之位传给你，而燕雪也早已是你的老婆。你另有甚么想获得的？天底下又另有甚么是你秦湛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