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锦年
半夜入京，守城恭敬呼应，那里该是从三品的京官家眷当有的繁华？
半晌，幽幽垂眸。
孟云卿眉间微蹙。隐在袖间的手，将那枚素玉簪子攥得更紧。
窗外，停歇了几日，空中又飘起了大雪，一株腊梅在北风萧瑟中摇摆，于满天的雪景里，甚是素净夺目。
以是才把她从坪州接来。
……
孟云卿尽收眼底，拢了拢衣衫，一步踏入。
他徐行上前，烛光掠过，眸间的幽黯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昀寒是尚书府的令媛，为我育有一双后代。蒙岳丈多番提点，三年间，我从六品一跃至从三品。今时本日，决然不能让旁人晓得我已有妻室，我的嫡妻从始至终只能有昀寒一人。”
那她算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咯吱”推开，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熟谙又陌生。
……
纤指沾过白瓷盒子，胭脂轻染，腊梅的芳香便若波纹般丝丝泅开在唇畔间。
随行侍卫眼神古怪看向孟云卿，又顷刻僵住。
……
当是有女仆人的。
昏黄灯火后，仿佛死寂般的沉默，很久过后，才淡薄开口：“锦年，我娶妻了。”
都城旬日雪，庭户皓已盈。
而他口中的一世，仅长了不过六七年。
锦年是她的闺名。
“锦年，你本来就是要送给方家做侍妾的，齐王不更好？”
“夫人，到了。”
夫人生得极美，眸间秋水潋滟，不施粉黛亦是明丽动听。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不着润色都可扣民气弦。她看了都动心，何况男人。
秋棠撩起帘栊，探了探车窗外。
这便是都城？
还置了云韶坊的衣裳。
亦不是侧门。
第001章锦年
她一个深闺妇人，即便一瞥，都可设想白日里城中的车水马龙，瑰丽繁华，更何况身处此中耳濡目染之人？
像这等府邸，有的是不入眼的杂役出入的小门。
孟云卿转眸打量。
“那你接我到京中做甚么？”
先前她一向在马车中，他未曾见到。眼下，小门处的灯光固然暗淡了些，这等娇媚动听，便是峨眉微蹙着也直直勾民气魄。
可即便从最后的朴直不阿，变作厥后的摆布巴结，还是郁郁不得志。
直至厥后偶尔机遇进京，受朝中官员看重，因而在京中一呆便是三年。
屋外的婢女也不避讳，高低细心打量了她一番，才上前推开了房门。屋内浓浓的暖意传来，掺杂着芬芳芳香，让人神采舒缓。
行至城门口，已是半夜。
是存了心机刁难他，他公然错愕，怕是难寻得很啊。
孟云卿攥紧手心。
燕平十三年，腊月。
秋棠鼻尖微红：“这是如何了！夫人来了，倒是要走如许的小门不成？！”
屋内，豪华的摆置玲琅满目，透着逼人的贵气。
秋棠抿唇笑开：“自从大人入京，好久都未见过夫人了，定是驰念得紧。这身衣裳还是大人特地遣人送来的，叮嘱夫人到都城时穿。云韶坊的手工，大人怕是费了很多心机哪。夫人生得这般都雅，衬了这身衣裳，怕是要将京中那些的贵妇们都比下去……”
景城入京三载，从当初冷静无闻的从六品，一向做到本日的从三品。
宋景城幽幽看她，眼中沉寂如古井无波：“岳丈听闻我在坪州养了一房姬妾，面庞姣好，婀娜娉婷。问我可愿献于齐王，调换斑斓出息。”
“本日是腊月二十七呢。”秋棠替她欢畅，邻近年关了，以是京中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夫人，本年可同大人一道守岁了！”
马车停下来，孟云卿收起思路。
银装素裹的屋脊和树梢，也悬了喜庆的彩旗和灯笼，年味好似要从空荡的街中溢出来。
缓缓将那枚定情玉簪，一寸寸刺入胸口。
秋棠不由看呆。
她缓缓回身，屏住呼吸，轻唤了句：“景城。”
“偌大的燕韩，你再无亲人，还能去那边？”他萧萧回身，从袖间置下一盏白瓷胭脂盒：“畴前承诺你的，寻到了。”
冬雪初霁。
一双后代……
孟云卿微怔。
他便薄唇轻抿，拥她在怀中：“那就穷极平生，为卿取。”
……
孟云卿放下帘栊避过。
氤氲浮上眉梢，目光迎上面前的玉冠束发，往昔的清逸俊朗现在却冰冷若深谷寒潭。
她清楚喜好，却佯装不悦：“我不要簪子，我要腊梅做的胭脂。”
坪州入京的门路才好走了些。
耳畔还仿佛是当初，他欢天喜地掀起她头上喜帕，喜滋滋道：“锦年，本日你我结发为伉俪，我定会还你一世安稳。”
*********
“宋郎。”末端，一声轻唤，仿佛初见时，她明眸喜爱，却又波澜不惊。
刚好随行侍卫上前，递交了手中信物。守城一眼便认出，而后恭敬施礼，叮咛城门放行，又猎奇朝马车这端投来目光。
幼年时，他的全数产业只够一枚簪子，悉数奉于她跟前：“一枚素玉簪，情深两不移。”
旁人看来平步青云，她却晓得他从一个豪门学子，步步走到本日的艰苦。
苗条的羽睫颠覆，看不出半分情感。
嫡妻只要昀寒一人……
秋棠替她宽下外袍，闭门退了出去。
走得不是府邸正门。
婀娜的身材盈盈可握，青丝挽起，暴露修颈间的肤若凝脂，冬夜里，美得动听心魄。屋内炭暖“哔哔”作响，那袭华服就隐在灯火后，沉默看她。
取义斑斓比年，福顺安康之意。
她蹙眉。
她和景城结婚六载，一向无所出。
车内只要一盏清灯。精美的五官就在这抹昏黄里，剪影出一道绝美的表面。
孟云卿伸手掀起帘栊，饶是心中了然，映入视线的城廓恢弘大气，气势凌人，还是让她看得有些呆了。
京中落了钥。
马车缓缓停下，随行的侍卫上前谈判，灯火便从马车外透了出去。
……
也难怪，这场大雪足足下了十余日。不然，来接夫人的马车也不会在路上担搁这些日子。
入了城中，街道两端灯笼高挂。
孟云卿淡淡垂眸。
……
他要光宗耀祖，他要出人头地。
本日的马车仿佛行得特别慢，秋棠问过，车夫只道固然停雪了，路上还是结了厚厚冰层，谨慎些稳妥。
不知过了多久，行至苑外，侍卫止步：“夫人，到了。”
却再未转头。
秋棠先行下车，再折回扶她。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望了望她，咬咬唇不说话。
她屏住呼吸，身后的脚步声公然滞住。
孟云卿指尖微滞。
邻近屋门，他脚下微滞。
孟云卿忽得莞尔，难怪要赶在节前，要避开旁人夜间入城，要走杂役过的小门入府。自始至终，他忌讳之事，向来都算计得全面细则不出忽略。
寒月如霜，路上也没多少行人。生了几分寒意，悻悻缩了返来，赶快靠在炭暖旁搓了搓小手，寒意才去了多数：“夫人，这京中可比坪州冷多了。”
孟云卿慵懒抬眸。
侍卫低头，咽口水：“夜色已深，大人在等，莫要迟误了。”
究竟是京中，这等杂役出入的院子，都远非她在坪州的府邸可比。掩了眼中猎奇，跟从侍卫趋步前去。沿路的亭台楼阁，轻纱幔帐，安插得韵致风骚，撩民气扉。
他入京的三个年节，她都在坪州单独守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