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惩戒
春季的风刮在人身上凉飕飕的,金陵的秋风不必别处,氛围里带了些潮潮的湿气,裹挟着冷气,仿佛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如许的阴冷,在泰华阁里尤其较着。皇上前日曾来过泰华阁一回,本是要过夜的,但见了徐凊儿的脸,只赏了些东西,说了几句欣喜的话就拜别了,前后加起来不超越一盏茶的工夫,‘食色性也’,竟连皇上也不能免俗。
绿翠唉声道:“本来挨罚也没甚么,我们做主子的,有阿谁没挨过罚呢?可主子不知从那里学来这么些折腾人的招数,让我端着两碟用瓷盘子乘着的果品,抻着胳膊站了好几个时候,我倒是宁肯挨一顿打了,总比现在钝刀子割肉来得欢愉。”
她身边的宫女青玉紧着阿谀道:“那是,徐美人如何能和您比?”
徐凊儿目光在绿玉婀娜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庞上转了几圈,眼底的戾气更加深重了几分,一边对着陈芷兰道:“mm可别太心慈了,下人们做错了事儿,就该多多地罚,重重地罚,不然她们记不住经验。”
陈芷兰耳边的柳叶赤金耳环闲逛了几下,一边扶着丫环的手往回走,遣退了一干的下人,略带对劲道:“顺妃想要惩办徐凊儿,我不过是添了一重助力,让她完整害了面貌罢了,就是出了事儿,也是顺妃娘娘做下的,跟我又有甚么干系呢?”
绿翠性子利落,嘴皮子特别利索,撸起袖子瞧了瞧,忍不住骂了句倒霉,感喟道:“迩来真是倒了大霉了。”
陈芷兰悠悠道:“前儿个皇上宿到我宫里,跟我说‘当日徐美人身上的素罗褙子可谓巧夺天工,她身边的丫环当真是一双巧手’,能得皇上一句赞,这可不是天大的本领吗?”
陈芷兰扶了扶鬓边叮咚作响的白玉银铃簪,淡淡道:“说话谨慎着些,这事儿跟我有甚么干系?”
陈芷兰故作惊奇隧道:“如何会?皇上但是叮咛了,各宫都要告诉到了。”
杜薇也立在水池旁,却生不起半分赏识的心机,她提着两个几近半人高的木桶,东绕西绕地穿过水池,要去闰井提水。徐美性命她穿过大半个行宫提井里的水,只是因着她传闻闰井的水有津润肌肤的奇效,可惜洗了两三天,也还是那么一幅快烂光的皮子。
这处所人少,天然也没人打理,一副荒草丛生的模样,她才走到井边放下桶,就觉着两只胳膊酸痛的抬不起来,但为着徐凊儿叮咛的差事,杜薇还是挂了水桶,摇着井轱把桶放了下去,粗粝的麻绳磨动手上的伤口,比才伤的时候还疼。
陈芷兰感喟道:“且瞧着吧,传闻圣上此次大发雷霆就是因着徐家二房,徐凊儿蹦跶不了几天了。”她摘了花墙里的木芙蓉给本身簪上,幽幽道:“徐姐姐不幸见儿的,等她进了冷宫,我会令人去看望的,如果不慎去了,我也会年年烧纸钱的。”她微微一笑,看着开得正盛的反抱万寿菊:“毕竟姐妹一场,我如何着都要尽些情意。”
宫重哪有闲心体贴一个妃嫔身边的侍婢?杜薇拧起眉头,转头看着徐凊儿,正要开口说几句,就见徐凊儿赤红着双目,一抬手扫掉了桌上的杯盘,又是嫉又是恨:“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有这等好本领,现在在我宫里,倒真是屈了你了!”
徐凊儿皱眉道:“整日跟个木人儿似的,那里了得了?”
宫重的走仿佛带走了阁里统统的想头,只剩了沁入骨髓的阴冷,徐凊儿却出奇地没有发怒,只是颤动手指重新带回面纱,然后翻着花腔地折腾着泰华阁的下人们。跟着她的再一次得宠,宫里也垂垂地没人来看望了,只是陈芷兰偶然来看望着,不但她怀了如何的心机,但总归是现在独一肯来看徐凊儿的人,两人大要上好的真如亲姐妹普通。
杜薇可贵地安慰了一句:“主子伤着了脸,这些日子脾气不好,你细心着些,莫要触了她的霉头。”
杜薇这伤已有了好几天了,但因着白日里活太重,早晨徐凊儿又逼着她上夜,以是一向不见好,现在磨破了内里白嫩嫩的肌肤,看得见内里红森森的肉,让人瞧一眼就不敢再看。
青玉谄笑道:“都是您给她迩来用的膏药里加的好料,她...”后半句在陈芷兰凌厉的目光中硬是咽了归去。
......
绿翠点头道:“我免得的,我倒是没甚么,只不利了绿玉...哎!”她长长地叹口气,摇了点头,连串地蹦出几句来:“你也谨慎着些,我们主子现在正接待陈美人呢,那是个笑里藏刀的刁货,与你又不对于,再蹿腾几句,累的你也要受罚。”
杜薇站直了腰,先福身伸谢,然后才道:“九殿下,又遇着您了。”
杜薇问道:“主子她为何罚你?”
虽已是春季,但中午的太阳还是烈烈地扎人眼,宫妃们抓着最后几天游园,手固执团扇,指导着水池深处的残荷,笑语晏晏。下人们也能借着福分,时不时偷瞥几眼小池深荷,锦鲤浮萍的美景。
她拎着水桶往上抬,半只手浸在凉水里,疼得低哼了声,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桶里的水差点泼出去,正巧有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稳稳地拖住她的手臂,语音略带戏谑隧道:“稳妥着点,这点小活儿都做不了,细心你家主子把你送人。”
陈芷兰不睬她,转头对着徐凊儿道:“姐姐可晓得祥嫔?”她如有似无地看了杜薇一眼,一脸欣羡隧道:“祥嫔当初是宁妃身边的宫婢,厥后被圣上看中,这才一起做到嫔位。哎,当真是极好的福分。”说完就冲着徐凊儿温暖地笑笑,回身走了。
今儿个气势外的大,啪啪地拍着窗纸作响,连仅存的蝉鸣声都没了畴昔,杜薇在隔壁的暖间儿沏了茶水,正搁到托盘里要端畴昔,就见绿翠一边甩着胳膊走了出去,一边哎哎叫痛,杜薇端着托盘侧身避过她抡圆了的两条胳膊,站在一旁问道:“你这是如何了?”
杜薇拉了拉她的袖子,表示隔墙有耳,然后端着茶点走了出来,一眼就瞥见绿玉弓着腰站在中心,大朝晨的,她却手里捧着个羊油蜡烛,染出的油脂滴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收回‘嗤嗤’的声音,仿佛还异化了些皮肉灼烧的‘嘶嘶’声,异化在徐凊儿和陈芷兰娇柔的谈笑声中,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陈芷兰打扮的平淡素雅一如往昔,徐凊儿却穿的比昔日更素净张扬了些,一进门就能瞥见她挂着五凤朝阳的大珠,脖颈上挂着薄金镶红玛瑙坠子,直映的满室生辉,只可惜脸上蒙着严严实实的白纱,只能模糊从边角窥见暗红的面疮和翻起的皮肉,对比着她浑身的富丽,却让人无端地骇然。
徐凊儿迩来的脾气更加暴躁刻薄,她又够不着别人,便只能拿院子里的几个下人出气,因着非难和折腾,杜薇和她们几个本来不甚熟悉的,也敏捷熟络了起来。
杜薇跟着伸头看了看,发明她两条胳膊都肿胀了起来,皱眉问道:“主子又罚你了?”
青玉赶紧挽救道:“是是是,本来就跟我们没得干系。”
杜薇见徐凊儿气得指尖发白,忙忙跪下道:“美人谈笑了,衣裳好欠都雅还得看破的人如何了,再说了,奴婢不过一介宫女,皇上跟前连个影儿也没有,如何能让皇上记得?”
杜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在锦衣卫虽不消亲身进刑房,但却实在见过很多酷刑,但那都是对些大奸大恶又不知改过之辈施用的,绿玉一个女人家,对主子又忠心,受这番折腾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陈芷兰起家理了理裙子,带出些许花香,微浅笑道:“不必了,我这就走。”她转头看了看杜薇,俄然捂嘴一笑道:“徐姐姐,你这个侍女,可非常了得呢。”
绿玉面色木讷,仿佛人已经木了,陈芷兰用绢子掩着嘴笑了笑:“姐姐说的是。”她直起家略微欠了欠,笑道:“昨日朝里出了些事儿,皇上提早归去了,今儿个也告诉各宫妃子回宫,现在时候不早了,mm先归去清算了。”
杜薇点头道:“我晓得短长,绿环在前面,你去上些药吧。绿玉又被主子留下了?”
陈芷兰扶着丫环的手出了泰花阁的门,转头看了院上的牌匾一眼,轻视笑道:“泰华?这么个没脑筋的蠢货,也配用这么个好名字?”
宫留玉点了点头,目光下认识地去看她的手,见那累叠的疮疤水泡,微别过脸作出一副牙酸地神态:“这是如何了?但是你家主子害了甚么弊端染给你的?”
徐凊儿心底一恨,转头对着杜薇骂道:“没眼力见儿的主子,还杵在那边干甚么,还不给陈美人倒茶!”
绿翠俄然打了个寒噤:“我们几个丫环内里,除了你年纪藐视不出究竟,就属绿玉模样最为出挑,本来主子容色好的时候还不觉着甚么,可现在主子的脸...哎。归正绿玉白净一张脸的确是戳她心窝子,我出来的时候,看着她两只手都没一块好皮子了,主子真是忒狠了。”
绿翠苦笑道:“今儿个我端畴昔的果品有几个品相不好,留了些疤在上面,主子非说我这是起了贰心慢待她,这话从何提及?都是尚食局分的吃食,我哪有甚么体例?”
徐凊儿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几分,声音略微举高:“昨儿就奉告阖宫妃嫔要回皇宫了?那为何没人奉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