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摆列两班，闻言面面相觑，令本就寂静厉静的大殿更加静得较着，只闻得世人喘气之声，此时如有银针落地，也定可听得逼真。

襁褓中的婴孩儿一张红红的小脸皱皱巴巴，模样还看不大出来，只一双大而敞亮的眸子，似透着一股子精灵，骨碌碌转着像在四下里打量。

产阁当中。

顺启帝落坐于软椅之上，便听得小寺人尖声传禀：“太后驾到……”。音落，东暖阁帘笼一挑，一名满脸平和的老妇人扶着一嬷嬷的手臂率先步了出去。

户部尚书低垂着头，偷眼观瞧，只见顺启帝一双鹰眸中闪着点点星寒，锁于他的身上，仓猝出班膜拜：“启禀皇上，臣……臣无能。”眼神浮动，语声颤颤巍巍，额头已布上一层薄汗。

“娘娘，您不能睡啊……”

顺启帝一双大掌在月红色缎子绣团龙快意云纹的袍袖下暗自攥紧，“太医可在？”

“都起来吧。”说罢，转头问坤泰宫中管事寺人小庆子，“皇后如何？”

“儿臣给母后存候。”顺启帝上前两步微躬身，顿首。

“嗯？”顺启帝批阅奏章的玉管紫毫一顿，便吃紧起家，道：“去坤泰宫。”

扶着顺启帝的手坐于榻上，抬眼便见他目露担忧，表示一同坐下，道：“天子啊，这女人生孩子如同阎王殿里走一遭，你是急也急不来的。”

“哎……罢了，也只能如此了，众卿家下去速将振灾细则拟奏折呈报上来。”顺启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道：“退朝吧。吉安，摆驾驭书房。”

“啊！”不待顺启帝音落，便自产阁当中传出皇后痛声惊呼，似是在答复普通。听得顺启帝剑眉一拧。

“娘娘用力，再用力……”

坤泰宫中。

“啊！”接连又是一声痛呼。

“对！对！快，参汤快送将出来，喂与皇后服下……”顺启帝心间一丝慌乱划过，毫无章法的在东暖阁中来回踱步。只感觉连氛围都似有些憋闷。

众朝臣躬身膜拜，山呼：“臣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娘娘，您快醒醒，不能睡，不能睡啊……”

一众宫人行色仓促，端热水捧棉帕，自产阁中进收支出，春寒料峭的时节，额头上竟都渗着薄薄轻汗。

“这……”顺启帝眸光一滞，本是方才落坐又忽的站将起来，“太医安在？宣太医。”

“皇上，下雨了，内里下雨了。”寺人总管吉安行动微急，却透着轻巧，一脸忧色躬身叩拜，道：“主子给皇上、太后娘娘道贺了，这小公主是带着吉雨为皇上分忧了。”

“怎的轰动了母后？”顺启帝上前扶太后落坐。

“儿臣免得。”嘴上虽如此说道，心中忧愁未减分毫。

璎珞姑姑吃紧奔出产阁，快步挑帘进东暖阁跪于顺启帝脚下，面色惨白，悬悬欲泣；“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脱力，睡畴昔了……”

约么又过了许一个时候，自产阁以内传出一声宏亮且清脆的婴孩儿哭泣之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天空当中“霹雷隆”两声春日惊雷。

“这大旱已丰年余，现在春耕期近，诸位爱卿可有何良策？”蟠龙衔珠藻井之下，顺启帝剑眉舒展，脸孔严肃，居于髹金漆云龙纹宝座当中。浑厚降落的嗓音带着莫可何如。

金銮大殿。

“皇后出产，哀家在慈安宫中又岂能待得安生。”

“哼！”顺启帝重哼一声，鹰眸染着薄怒，再次扫向两班众臣。

朝堂之上又是一片沉寂。

“奴婢叩拜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东暖阁内一众奉养的宫人纷繁拜下。

“嗯。”顺启帝不置可否，此般体例，本身心中天然明白，“众卿家可另有他法？”

御书房内。

顺启帝起家，挥袍袖，背手走出大殿……

“回皇上，太病院张院使和刘院判已候着多时了。”

“好！好！好！”顺启帝好似拨云见日般一扫这年余来的满目阴霾，双臂极其谨慎的接过襁褓中的小小婴孩儿，端倪当中尽显忧色……

“启禀皇上，刚小庆子来禀，皇后娘娘策动了，已移至产阁当中。”寺人总管吉安，急步躬身进入御书房内，有些发福的身材微喘着气。

“罢了，你们都下去，该干甚么，干甚么去吧。”说罢，轻摆了摆手，腕间一串上好祖母绿的翡翠念珠挥动间，在氛围中似划过一抹绿痕。

璎珞女人面带忧色，怀中轻抱着一个小小婴孩儿，包着明黄色软缎子绣孺子献桃增福禄包被，步进了东暖阁内，福身施礼：“奴婢给皇上、太后娘娘道贺，皇后娘娘得了一名小公主。”

一众宫人闻言皆纷繁拜倒，照应：“奴婢给皇上、太后娘娘道贺，小公主为皇上分忧来了。”

繁忙中的众宫人纷繁拜倒，山呼：“皇上金安。”

“皇上驾到……”跟着小寺人尖细的嗓音，顺启帝急步进入。

小庆子躬身回禀，挑帘笼将顺启帝让于东暖阁中，随后便有宫人敬上一盏香茗。

产阁当中传出稳婆慌乱的喊声。

“去，把那熬好备着的参汤与皇后送了出来。”太后听罢也略欠了欠身，似有些坐不住，一双卧蚕眉舒展，这脱力，睡畴昔可不是功德。

“启禀皇上，为臣觉得，当今之计应筹银积粮以赈灾之用，访灾情、减赋税、安流民、控流寇、防匪患。”太子少师明理出班跪倒，顿首谏之，“待灾情稳定，再兴水利，以做计算。”

产床上的皇后青丝云鬓混乱的粘于汗湿的脸颊，本是紧紧攥起的玉手缓缓放开，怠倦至极的连眼皮也无一丝抬起的力量，只觉脑筋混沉沉间，似有无形大手将她拉入一弯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