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龙死凤生

这一日，御书房中。

顺启帝望着太子消逝在门边的身影，薄唇轻扬暴露欣喜一笑，这个儿子虽不过十二岁年纪，却已有了些许将来君主的沉稳气度，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幼年时的本身。

在赞引官恭导下，膜拜、奉上三瓣香，奠财宝，奉牲祭，跪献爵，再由司祝官站到露台中间的“天心石”上，跪读祝文，以后三跪九拜送帝神。

“嗯。”瑾皇后微摆了摆手，“下去吧，此事有我去回禀皇上。”祭天方回便出这龙死凤生不吉之兆，皇上本就忧心天下大旱之事，若知此事恐忧愁太重，自当好生开解一番才是。

“回皇后娘娘，迎嫔娘娘今儿个早上忽感不适……厥后……厥后产下了……一对双生子……一龙一凤……”管事姑姑如此吞吞吐吐的回禀，想来这“不适”内有文章了。

“宣。”顺启帝未昂首，只淡淡吐出一字，紧抿的唇角却微向上一挑。

因有孕而脸颊愈见圆润的瑾皇后，面带薄怒，沉声道：“璎珞，传我话下去，如如有人再妖言惑众，扰乱宫闱，一经查实必赏‘一丈红’决不姑息。”

“皇祖母统统安好，让父皇莫要挂碍，她要在普陀山多住些光阴，为天下百姓祈福。”口气微顿，又道：“皇祖母让儿臣代为转禀父皇，请父皇莫要忧思太重，父皇为当世明君，并非商纣、夏桀，这天下大旱乃上天对父皇的磨练。”

“是何？”见管事姑姑如此，瑾皇后柳眉一拧，心中升起一抹不祥，沉声道。

挥手免了小寺人的传禀，他老是喜好如此悄无声气的呈现在他的皇前面前，特别爱看撞见她自认有失端庄，却又死力袒护时脸颊飞起的那一抹霞。薄唇微微上挑，顺启帝轻排闼步入其内。

“去见过你母后吧，免得她挂碍。”

“嗯。可曾见过你母后了？”

顺启帝与瑾皇后着祭服，乘龙辇自斋宫出来，由太子着祭服骑白马畴前开道，前面众皇子及文武百官随行，一起至圜丘露台，下得辇来。

待祭天毕，瑾皇后居于凤辇当中，靠着软枕，顿觉头上凤冠似重如千斤巨石，额头已浸出湿汗，满身也如被拆骨普通瘫软有力，困盹欲睡，玉手悄悄抚上还是平坦的小腹，心中暗想，当真是有了身子经不住折腾了。

一行宫辇浩浩大荡往皇宫行进，待到承乾门时，一个早已候在此处的管事姑姑有急事回禀。

自祭祈福后三月余，天上还是滴雨未落。宫中流言愈演愈烈，皆传祭天以后还是大旱全因迎嫔不知戴德，龙死凤生触怒天颜。而自打祭天以后顺启帝一步未入迎喜斋，就连甫出世的八公主也只字不题，未曾看过一眼，更是坐实如此谎言。

“是龙……死凤生，小皇子……平生下来便没……有呼吸……”管事姑姑语音渐回渐小，最后几不成闻。

坤泰宫中。

措置毕最后一章折子，顺启帝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移驾坤泰宫。刚至东暖阁门外，便听得内里殷殷传来太子报告普陀山之行一起见闻，以及瑾皇后清爽的笑语。

待祀日拂晓时分，跟着典仪官唱赞“燔柴迎帝神”。

“去回禀皇上吧，我这里妥当了。”

瑾皇后听闻只觉面前发黑，胸口一窒，心中不断默念“龙死凤生……龙死凤生……”好好的一个龙凤呈祥的大吉之兆，生生被弄成了个龙死凤生不祥之事，又是在这祭天祈雨之时，迎嫔啊迎嫔这般作个甚么，怎就不能安生待产。

“是。”早就候在内里的小寺人领命前去回话。

“是，儿臣遵旨。”李隆佑再次躬身叩拜，退出御书房奔皇后处而去。

“嗯。”顺启帝望着他的眼眸，微点头，这孩子是更加沉稳了。“你皇祖母可安好？”

“奴婢还未曾……”

距祭天祈雨另有三日，顺启帝便偕瑾皇后与太子一同前去圜丘行宫，分家、沐浴、斋戒。

“儿臣隆佑叩见父皇。”轻微悉索的脚步声后，一名十1、二岁的翩翩少年跪于龙书案阶下。

“何事？”璎珞将凤辇纱帘微挑起些，瑾皇后问道。

“未曾，儿臣回到宫中更了衣便先来觐见父皇。”太子一一回禀。

“噢？龙凤呈祥，不错，此乃丧事一桩，传我话下去，赏。”说罢，瑾皇后却又顿了一顿，道：“便是丧事，你为何言词闪躲？但是不敷月份，婴儿身子孱羸？”想来迎嫔有孕至今才八月不足，平时又没个消停，婴儿孱羸也是必定。

“那日接了父皇的传召，儿臣便辞过皇祖母，连夜解缆了。”太子李隆佑挺身站立一侧，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目像极了瑾皇后，“皇祖母只留了五皇弟陪在身边，命儿臣莫要担搁，这祭天祈雨乃是大事。儿臣想着应尽早返来筹办才是，故一起未敢多憩，策马加鞭赶了返来。”

顺启帝下得朝来，正埋首龙书案前，就闻吉安回禀，太子回京在御书房外正待召见。

“可禀报皇上了？”瑾皇后好似想起了甚么普通，忙问道。

待奏响迎帝神乐，燔柴炉内袅袅青烟缓缓升上天空，众皇子及文武百官膜拜于露台之下，顺启帝偕同皇后、太子步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登至露台顶上，祭案之前。

“平身吧。”画下最后一笔朱批，将雕盘龙的玉管紫毫放于和田玉糖沁笔架之上，顺启帝昂首，安静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不易发觉的关爱道：“前儿个才传来的信，不是还要三两日方可抵京吗？怎的本日就到了。”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