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行了。”张氏到嘴的话被老夫人的眼神压了下去,老夫人正襟端坐,“织许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老夫人怒拍桌子,桌案上的茶盏和张氏跪着的身子一齐抖了抖,沙哑的声音带着怒意,“看看你干的功德!民气不敷,蛇吞象,此乃大忌!”
檀织许早就打好了腹稿,声色金饰,“织许人微言轻,又恰逢白露受了伤,回府方知大嫂已买定了蚕丝。”
檀织许弱声弱气嘟哝,“如果筹办一些小礼品,比方手绢香囊。再不济,买一赠一,朱紫或许不会生恼,本钱定比现在采办蚕丝花的银钱少很多。”
但是在老夫人跟前,她哪能认错,面红耳赤地指着檀织许骂道,“就你点子多,早不说晚不说,出事了才马后炮!这两日你去哪了?”
檀织许谢恩起家,张氏悻悻然,老夫人怒道,“你跪下!我将管家之权给你,可不是让胡作非为的!”
张氏苦着脸,低低抽泣道,“儿媳哪能预感到南边有水患,说来讲去,都是二郎媳妇的主张!明知正值雨季,洪涝影响蚕丝的供应,却还要提出预售多量订单。”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几眼,眉间略微伸展几分,“须生知你一心向侯府,但你可知,就因为你那小门小户的观点,几乎害得侯府名誉在京中毁于一旦!”
她拿出袖口中的银票,又在纸上写下一个称呼,“你伤好后去一趟乡间,收些桔梗,金银花,蒲地蓝,无需太多,找一处阴凉通风的处所晾晒好。”
檀织许直起了身,明眸泛动着几分无辜,“母亲,据儿媳所知,此次汛情俄然,军机处的人已然快马加鞭赴往救灾,江南养蚕户之多,应是有存货的,想必待上几日,便能如常供应吧?”
宋耘熙身子跟着一颤,揉了揉被打肿的手臂,挤出笑容,好声好气地给张氏揉肩,“夫人才慧无双,我天然是放心把家交给你的。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惹到我家夫人了?”
张氏一僵,面上有些涨红,不敢迎上老夫人的目光。
老夫人板着脸,冷厉的眸子往中间一扫,“二夫人安在?”
刚到玲犀苑,白露赶紧关严门窗,长舒一口气,“方才好险,若非蜜斯聪明,只怕要受家法了。”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拿动手里的鸡毛掸子,追着上蹿下跳的宋耘熙又拧又打。
老夫人庄严地拄着拐杖,低叱道,“你如何没想过,侯府若在你手中式微,一大师子人如何过?”
婢女心中一慌,“奴婢这就命人去寻。”
张氏一听,双目放光,冲动道,“娘,儿媳看她定是对侯府心生怨怼,用心出此馊主张!”
转而目光暴虐,落进下石地斥责道,“还算你见机,初入侯府就该以儆效尤!”
张氏有苦说不出,更暗恨檀织许几分。
她不情不肯弯下双膝,抱怨道,“娘,大郎开消甚多,如果减半我们房中哪还能活!”
说着,她目露哀思,额头诚心肠贴在交叠的手背,“但请母亲明察,儿媳绝忘我心,出此不对,思虑不周,愿领家法。”
张氏狠狠剜他一眼,坐到凳子上,手往桌上一拍,骂道,“真是瞎了眼,竟让我嫁给你这么个废料。”
静安堂。
还未纵情的宋耘熙被叫回府中,神采不多数雅,前脚刚进门感遭到一股模糊的危急感,张氏怒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还晓得返来!”
张氏一肚子火,三言两语,檀织许竟将本身摘得干清干净!
问责告一段落,出了静安堂,张氏便暴虐咬牙,“死老太婆,全部侯府迟早都得是我们大房的。”
世人循声看向门口,檀织许不紧不慢地走到中心。
“二夫人此时不在府中。”
“如何拖得?那些可都是都城的朱紫!”张氏心慌以后,很快平复下来,转而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一想到被一个孀妇骑在头上,火气是愈来愈盛,“大少爷还没返来?”
言下之意,不就是张氏本身沉不住气,乱了阵脚么?
张氏闻言,微微错愕。
白露冒着镇静的光,猎奇道,“蜜斯,二少爷又给你托梦了?”
“我本日都被欺负成甚么样了,侯府哪另有我们容身之地,我看你一个大少爷,还不如那短折鬼灵位好使!”
纳了闷,檀织许这丫头,看起来软弱可欺,口齿怎地如此聪明?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檀织许面上一副惊奇的神采,“大嫂,拖上几日又何妨?”
她支支吾吾道,“绣坊我兢兢业业运营数年,好轻易订出去那么多的衣裳绣品,就算有存货,比及蚕丝送到之不时候也为时已晚。”
宋耘熙却不觉得然,“她一个乡间刚进门的女子,毫无根底,如何能够布下如此大局,哪能斗得过你?夫人怕是多虑了,克日辛苦,为夫替你好好按一按。”
“哼,还不是二房那丧门星!”张氏半眯起眼睛,细细揣摩,“此事我越想越不对劲,水患的动静刚传来,便有人筹办哄抬代价出售蚕丝,如何看都像是算计好的。”
面对老夫人以及大嫂,她竟双膝一弯,端端方正地跪在地上,错误往自个身上揽,“儿媳感觉大嫂说得不无事理,若我能早日想到水患一事,府中也不必受此亏损。”
“本来我在大嫂眼里如此不堪?”
“呵,现在我岂是她们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檀织许幽深的眸子划过厉色。
张氏心头“咕咚”一下,这体例,她委实没想过。
说着,她望了眼老夫人,“儿媳一人远嫁,身边唯独白露知心,故而对她的安危格外上心,儿媳有罪,求老夫人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