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死敌

姜照心中好笑，但到底力量不支，懒得回嘴，遂冷静不再开口。

“死十次八次？”

她感觉疼，但实在也并不如何疼，或者说，疼与不疼，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活着……

甚么都没有了。

如果这世道，真如许多人所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那么她为何不做个彻完整底的好人，让那些卑鄙小人也尝一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姜照淡淡反复一句，继而笑，“本来芙姐如许恨我。”

姜照微哂。

她枯瘦如柴的手里握着老鼠，只感遭到一团肥硕的肉在手心乱动，触感粗砾而恶心。

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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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剐了我，朱仲书便会恋慕你了？”

姐妹同侍一夫是尘封已久的古礼，早就被摒弃了，姜家规复古礼送嫁二女，曾经一度传为嘉话，还引得一些大小家属跟风效仿。不过，内里到底是如何回事，就只要姜家和唐国公府的少数人晓得了。

那么前面的一桩桩，一件件……

“我的肉好吃吗？”

就在此时，屋门却“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狠狠撞在墙上，打断她的思路。

二夫人，姜芙龄。

此次那牲口大抵是复苏了，用力一挣，猛地挣开她的手，哧溜溜带着一窝崽子钻出床被，悉悉索索远去。

倘若她从一开端，就当个祸害……

和她同一个曾祖父的从姐，本宗本家，倒是死敌。

冷风吹出去芬芳香气，姜照辩白出那是二夫人惯用的脂粉味道。

当年姐妹两个互为平妻，只是对外的说辞。究竟上因为各种启事，姜照不能穿正红，就如被唐国公府的人称作“小夫人”一样，永久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心狠手辣的姜芙龄，又怎会容她安然离世？

三年前，她就已经甚么都没有了。

看不到内里是大好天，碧空无云，青蓝明丽，也看不到阳光像金线一样落在破败的天井里，给断壁残垣描了一层晃眼的金边。

姜照接口问：“有枇杷露么？”

姜芙龄答：“走得急健忘带了，不然必然给mm润喉。”

事到现在她另有甚么可骇的，可嫌弃的？

她内心头复苏得很，晓得本身性命只在朝夕。若姜芙龄不来，也许她还能气竭睡去，亡于梦中，但现在，恐怕是不能善终。

她在这里躺了几日，水米未尽，病入膏肓。

以是本日，明知姜照目不能视，姜芙龄仍然要用一身浓厚的红色来宣布两人身份之别，乃至不吝佩带常日并不喜好的红玛瑙金饰。玛瑙不贵重，可谁让它红得那么都雅！

“怎能不急，你若死得太快而我来晚了，又让我去那里听遗言？除非你能死上十次八次，留上十个八个遗言，我才不严峻听这一回的。”

她笑着，再次问了老鼠一句。

态度暖和，笑容文雅。

以是她能嘲笑老鼠，却不能嘲笑二夫人。

她就要死了，背着一身私通和逃妾的臭名死在冰冷破败的废园里，估计尸身还要被丢去喂野狗――唐国公府极爱面子，是不会给她这个“寡廉鲜耻”之人收敛下葬的，而娘家……

不必然舒畅，但总比死了强。

“好吃吗？”

只是她眼睛瞎了，甚么也看不到。

“我是他老婆，伉俪天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何必像你们这些贱人一样妄谈恋慕！何况他真正恋慕你么？不过幼年时为色所迷，喜好你一副臭皮郛罢了！若他恋着你，三年前你家破他怎不伸援手，现在你返来他又怎会不闻不问，并且听到你名字就皱眉恶心？一个逃妾，你放肆甚么！”

“还觉得你们多大胆，本来不过如此。”

半晌之间的对答，两人先还语气和软，笑容灿灿，一提到朱仲书，姜芙龄便失了态，声音蓦地锋利。

被子下躺着姜照，唐国公府二房的小夫人，昔年锦衣玉食，现在不若猪狗。

二夫人容不得她，将她移出府第，打发到荒废别院也就罢了，连主屋也不给她住，只将她丢在褴褛杂物房的褴褛床上，身边没留一个服侍的仆人。

并且这点子疼，比起不久前受过的酷刑鞭挞，实在不值一提。

当然更看不到姜芙龄，这位唐国公府嫡次子的正室夫人，正穿戴一套大红色五彩蝶翅妆花袄，佩带着整套红玛瑙钗环，明艳艳立在废屋门口。

娘家早就没了。

她看不见它们，二夫人一盏汤药瞎了她的眼，她只能感遭到它们个头的大小，粗糙的外相，以及锋利的牙齿。

下认识反手握住了老鼠脖颈，力量不大，速率也不快，那老鼠却因在被窝里安闲惯了一时无妨，被她抓个正着，加上被子捂着，慌乱间没找到逃路，尽管扯着脖子尖叫。

寒冬腊月，朔风吼怒，一丈见方的斗室子冷如冰窖，窗纸早褴褛不堪了，冷风呼呼地灌出去，吹着床上打满补丁的脏污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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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姜照用衰弱漂泊的声音和她说话，姜芙龄便柔声提示：“阿萝，你嗓子哑了。”

屋子里有老鼠，并且不太怕人。牲口很晓得冷暖，床虽冷，因为有她微小的体温在，倒是屋里独一存些温度的处所。自她躺出去不久几只老鼠就窜到床上，先还只贴在被外取暖，厥后干脆钻进被子，和她同衾共眠。

但她不感觉脏，也并不怕。

当年，姜照和姜芙龄是一同嫁入唐国公府的，并且嫁了同一小我。

周遭是那样狼籍腐朽，而姜芙龄，是那样光彩照人。

先是用她取暖，继而想用她饱腹，却毕竟战战兢兢心存顾忌，一有动静从速逃之夭夭――牲口到底是牲口，不似二夫人，能够下狠手置她于死地。

她想问一句为甚么。

她自忖问心无愧，没做过任何好事，没害过任何人，可到头来，却像十恶不赦遭了报应似的不得善终。而那些害了她和她家的人却高官厚禄，步步云霄，如何作歹多端都没干系。

姜照对访客的到来并不感到不测，微微偏头对着门口，主动打号召。

“芙姐，你来送我上路的，是么？”

不知第几日开端，她冰冷生硬如尸身，再没甚么体温可言了，几只小老鼠在她暴露的手上磨牙好久，终究有只大老鼠咬了她一口。大抵是觉得她久久不动已经死了，想用她饱腹充饥。

因为对方再卑鄙无耻，毕竟是活下去的阿谁。

姜照不能视物的眼眸，在顷刻间俄然凝集两点光彩，幽幽的，如三途川上飘荡的冥火。

姜芙龄盛装之下，笑容就比姜照衰弱有力的扯嘴角标致多了，端是娇媚万千，“是啊，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为甚么！

“急甚么呢，我毕竟是将近死的，最多捱不过一天。”

凭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