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思公子兮
“说的也在理。”秋姜点点头，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秋姜伸手挡雨，雨势却像是冬眠好久，瞬息间如滂湃般泻下。
元晔又将剩下的白未客送给了元俊部下的一个家令。
此次接话的不是谢令娇，只见那白氏微微一笑，笑容端庄，却有些凄婉：“乱世桃花，逐水漂流，身份姓氏那里由得本身做主？不过主家赐赉甚么，便姓甚么。”我见犹怜，不过如此。
世人皆笑，元俊眸中更是异彩连连。
“宝剑赠豪杰，窈窕予君子，这是她们的造化。”元晔浅浅一笑，那二人便膝行上前，一左一右跪到元修身侧，为他把酒换盏。
半夜，她出得殿外，冷风一拂，被酒气氤氲了一早晨的脑筋俄然复苏了些。劈面呼了一口气，锦书为她取来大氅披上：“娘子谨慎着凉。”
世人鼓掌，更有婢子奉上案几和七弦琴，在她跪坐吹奏的四周围上屏风。
不刻，一声清润沁人的委宛歌喉跟着另一歌姬缓缓送来，更有两个身着白纻舞衣的女子闪身入殿，一左一右，扭腰甩袖，玉足轻挑，轻柔的纱袖在空中游龙转凤，化作扭转翩跹的云影，半晌又是回身急转，以袖掩面，争挥双袖，俄而舒缓，俄而疾走，一动一静，尽态极妍。两人面貌酷似，高矮不异，仿佛是一对孪生姊妹，舞步时法度分歧、甩袖扭腰的行动也保持一个调子，倒是摆布完整相反的行动，仿佛在看镜中起舞的一小我。
跳舞的左边女子道：“奴家白未客。”她右边的舞女接道，“奴家谢令娇。想必诸君定然迷惑，我与白氏谁为阿姊，谁为阿妹？”
元晔哂笑一声，语气有些冷酷：“三娘何必提那些俗人。”
本来是下雨了。
最后那歌颂的美姬上前几步，对世人一福，笑道：“奴家是四人中最小的，本年不过十一岁尔，本是一歌坊中的妓子，幸得邸下援救，方未免流落风尘。目前得见诸君，真不枉来这人间一遭。诸子风骚俶傥，仪表嘉仪，阿丑不甚荣焉。”
秋姜笑道：“这诗本与《九歌·湘夫人》相映托，以湘夫人的角度描述了夫人久盼湘君不归的火急、失落的表情，寄予了女子对敬爱的郎君的思念与倾慕，寄意求而不得。”
元晔笑道：“晔出门在外久矣，不若在自家家中，此次赴宴，仅携鄙姬四人，献舞《白纻》，还望诸君不弃。”
那婢子再傻也明白了，旋即红了面孔，低啐一声，和她道了谢便仓促归去复命。隔着屏风，秋姜都看到彭城县主咬牙切齿的神采了，内心为沈仲容默哀。
身后传来脚步声，踏在枯叶上收回“嘎吱”的声响。秋姜转头一望，看到近到面前的人被轻风扬起的素白绢纱罩衣的广袖一角，袖中伸出苗条的手，手中现在正握着一柄油纸伞。
秋姜道：“你去吧，我想一小我清净会儿。”
元晔又笑道：“晔将李荒女与谢令娇，赠与永安公。”
世人朗朗而笑。
“非也。”秋姜正色道，“不过乘人之危尔尔。”
——名字倒获得好。不像平常歌姬舞伎，倒像文人骚客。
元晔冁但是笑，顺着她道：“与三娘说话，晔受益匪浅。”
谢令娇嫣然一笑，掩袖遮面，娇嗔道：“奴家不过比阿姊晚出世半晌罢了，便要毕生唤她阿姊。”
元晔在明黄色的伞晕下对她浅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点酷寒都受不了，将来如何成事？”
“那阿奴不被诸位女郎看杀了？”卢莫愁作势在他胸口轻捶。
“这天还不到六七月，春寒料峭的，你未几穿件啊？”秋姜对他笑道。
有看客嘻嘻笑道，催促她快说。
那婢子不解道：“是何意义？”
“不说了。”他淡笑着望了一眼星空，转头对她道，“良辰美景，岂能孤负？三娘可愿与晔同游？”
秋姜食指朝上点了点：“如许大的雨，三娘可全仰仗郎君掩蔽了。”
斗宝结束后，世人也都有些乏了，元修便和几人一同归座，顺次观赏她们带来的歌姬舞伎献艺，当然，其间另有喝醉了酒亲身上阵的。
锦书不敢违逆，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元晔微微一笑，道：“还不报上你们名字。”
“诸位的家姬都极其超卓，有精读诗书的，也有能歌善舞的，予与诸君同乐，眼界大开。”待一曲舞毕，元修举樽与世人同饮。饮罢，笑着望向元晔，“怀悠带来何物？”
“既然邸下赏识，晔便将她赠与邸下。”元晔递过一个眼神，卢莫愁会心，低头畴昔伏身跪倒，“阿丑见过主君，主君万安。”
秋姜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
秋姜笑了笑，举樽啜饮。
兰奴为他取来七弦琴伴奏，元晔正襟端坐，微微试了两个音。
“你长得不丑，如何自称阿丑啊？”元俊俄然指着她笑道，饶有兴趣。
她试弹了一个前奏方进入正曲，悠悠如流水，四周都变得温馨下来。过了会儿，沈仲容和着琴音唱道：“君不可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将来，吹整齐兮谁思……”
元晔发笑：“晔这算是明知故问？”
秋姜没这兴趣，跪得久了，膝盖更是模糊作痛，看着周边这些跪了几个时候还能保持端方的坐姿、兴趣昂扬、鼓掌称快的人，她由衷地佩服。
“看来你我志趣相投。”元晔微微一笑，直直地望着她，“三娘于晔，当是此生知己。”
李荒女、白未客、谢令娇、卢莫愁。
039思公子兮
卢莫愁依约跪到他身侧，为他添酒劝进。元俊哈哈大笑，在她臀上抓了一把，笑得不怀美意：“阿丑可奉养过你家郎君？他但是个妙人啊。”
元修道：“莫非我惊骇戋戋两个女子不成？”昂首对世人举樽，大声笑道，“请诸君共饮。”
元修固然阅女无数，也鲜少见到如许曼妙的，不由露了一丝兴味，元俊则已是直勾勾地盯着看了。
任凭他目光露骨，这歌姬笑意涓滴不摆荡，又是扭着腰肢一福身：“奴家自幼容颜出众，家里人怕养不活，便取了这个小字。奴家姓卢，名莫愁。”
有人抚掌：“妙，妙啊。”
有客笑道：“陇西李四，最善操琴奏笛，本日能听得四郎操琴一曲，我等也不枉此行。”
秋姜避开了他的目光，劝笑道：“说者偶然，听者故意。这话邸下在这说说便罢了，如果让旁人听了，恐怕三娘要被众女郎怨怼极了，县主第一个不放过三娘。”
“好。”元修大笑。
又有客人调侃道：“你们孪生姊妹，如何一个姓白、一个姓谢？”
一曲毕，元晔悄悄扬手，表示那四人上前来。待得近了，世人才看清，除却方才跳舞的两个小姑外，其他二人也是极其类似的面貌，只是气质差异，那弹奏琵琶的冷若冰霜，而歌颂的女子则巧笑倩兮，灵动活泼。跳舞的两个女子亦是一冷一热，不过一个婉约，一个娇媚。
“快快请起。”元俊招手道，“上前来。”
元修笑道：“如此才子，怀悠忍痛割爱了。”
翟姜女却在现在上前，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邸下不要入彀，这是在你身边安插眼线呢。”
顺次又是几场歌舞，觥筹交叉，世人互换了府中的歌姬舞伎，沈仲容却列席道：“方才听檀郎一曲，叹为观止，不由有些技痒。四娘献丑，但愿诸位不要笑话。”
殿内香风阵阵，恍若春临。
秋姜独自站了好久，身上也传染了霜露的气味。额头上好似滴上了甚么，有些沁凉。她探手一摸，指尖是濡湿的，昂首一望，又是一滴水珠落到她的脸颊上。
秋姜听了原委，不由干笑一声，考虑着对那婢子道：“你与县主说，这是《九歌·湘君》中的词句，是为了祭思湘君。”
细看，她的眼角比白氏多一颗泪痣，端的是傲骨天成。
李元晔笑而不语，抬手拂过，指尖流泻出一串琴音，凹凸渐次，行云若水。秋姜发明他操琴时坐姿极正，却不低头看琴，微微阖着双目，安闲此中，可见技艺登峰造极。俄而峰回路转，噪音垂垂拔高，峻峭处，火线有个妙龄歌姬携抱琵琶揭帘入内，径安闲大厅中心坐了，眸光如水，盈盈秋波暗送，容颜亦是清绝。
四人齐齐一欠身，那弹奏琵琶女子冷声道：“奴家李荒女，是邸下家中的野生奴婢。”
元梓桐听不懂这曲音，却见她不时望向李元晔，内心迷惑，不由遣了婢子来问秋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