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上元佳节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时候，呆愣中的人群才沸腾起来，疯了般朝他分开的方向簇拥而去，真有古时候“掷果盈车”的盛况。

大汉不忿，撸了袖子就要上前砸摊，小贩身边一向站立不动的麻衣少年却上前扣住了他，任是那大汉满脸涨红，也摆脱不得。

世人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门路。

那小贩痴痴地望着他，神情早不复方才的傲慢。

现在这世道，政局动乱，战乱频繁，各地买卖货币皆有分歧，不管是金银和五铢钱都极其少见，乃至多数处所无金银开采而多以物帛买卖。

他身侧跟着的卫士倒是极其俊朗，只是不苟谈笑，腰悬佩剑，神采冷肃。另一边胡衣踏靴的婢子也非常仙颜，神情傲然。

远处灯影下，那年青人勒马回顾，也不搭话，只是望着她远远地笑了笑，回身没入了人海里，再也看不到了。

有个大汉上前道：“我来。”

“如有猜出此灯谜者，可得吾家传之宝。”桥底下有人高喊。

前面有茶馆，又是在桥梁底下，堆积的人比别的处所更多。秋姜想挤出人流，却发明前后都堵满了人，只好临时停下脚步。

此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神采却非常平静，面庞洁白无瑕，目光亮净，薄薄而微抿的唇，如雨中远山般淡淡的眉，固然生得端丽娴宁，雍容高远，目光流转间却神采飞扬，风骚无穷，自有一股旁若无人的况味。仿佛白雪中俏然生姿的红梅，清丽出尘之余，更是美艳绝伦，不成方物。

那是个身量苗条的年青人，身着红色束袖的貂毛滚边覆绢纱锦衣，肩宽窄腰，背脊矗立，手里牵着匹玄色的骏马，通身竟无一丝正色，神骏非常。那马儿仰着傲岸的头颅缓缓踏来，也不正眼瞧人，只悄悄一甩尾，便抖去了一起疾行时道上感染的灰尘。

因着人流浩繁，商贾小贩络绎不断，秋姜又走得快，过了会儿转头看，发明身后已经没了青鸾和锦书的影子。

“三郎真是俊朗。”青鸾在一旁笑话她。

小贩回神，目中顿时多了几分敌意，抱着那东珠犟道：“你家郎君尚未开口，几时轮得你这小奴开口？你安知他对的不差？”

那小贩嘲笑，从衣衿内取出一个紫色的锦盒，翻开给世人看。红色的锦缎布帛上，竟然是一颗巨大的东珠，光彩灿烂，耀人耳目。

那婢女傲然道：“公子怎会猜不出戋戋一灯谜？”还要再言，那年青人却拦住她，侧身对那小贩微微一笑，声音温润，“下人不懂事，女郎勿怪。君子不夺人所好，就此别过。”说完一拱手，圈了马便转成分开。

歌曰：

青鸾拍开她，啐道：“不端庄。”

小贩大声道：“打一个字，谁能答出，我便将这家传宝贝相赠。”

锦书茫然地望着她：“宋祖奴婢晓得，但是，姚兴是甚么人啊？”

世人交头接耳，固然眼馋那宝贝，却没有掌控，迟迟不敢应对。秋姜笑了笑，正要上前，却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清越伫定的声音：“是一个‘日’字。”

这趁夜入城、策马而来的竟然是如许一个俊极无俦的后生。

那大汉吃了亏，逃得踪迹也没了。

秋姜看到河道旁有人在卖灯笼，就买了一盏，又看到有兜售果点茶糕的，也叫扮作僮仆的锦书和青鸾收了一起。她玩得不亦说乎，却苦了青鸾和锦书。

她并不惶恐，却有些担忧那两个小丫环出事。青鸾慎重，倒罢了，如果锦书和她失散，那真是要出事。内心想着便撑起灯笼，朝来时的街巷沿路找寻二人。

在这豫州一带的城郭，百铢钱充足一个布衣家里吃喝半月的，浅显人家那里舍得这么华侈？这么一来，围着这儿的人便去了大半，摊位前顿时空旷起来。

小贩愣住，更听得身边有人倒吸寒气的声音。

秋姜虽不好色，亦感觉此人风韵绝世，叫人赏心好看，表情不由大好，转头对她笑道：“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想必，‘姚兴赌之而醉心，宋祖闻之而动色’，不过如此。”

那小贩高低打量他，拧着眉道：“既然入城，何不除下帷帽？藏头露尾，必是宵小之徒。”这东珠本是他阿母赐赉之物，奇怪非常，他如何舍得就这么给了不了解之人呢？

秋姜收了檀扇，以扇尖微微挑起她的下颌，轻浮一笑：“小娘子亦是仙颜，嫁与郎君可好？”

“来得仓猝，尚未思及。”此人倒是反面他计算，安然一笑，抬手摘下帷帽。

小贩道：“没钱就滚。”

等人潮散去，青鸾和锦书好不轻易找到她，见她只是浅笑地望着人流散去的方向，锦书不解道：“娘子在看甚么？”

四周倒抽寒气之声不竭传来，刚才还要拜别的人群又迫不及待地集合过来。

秋姜望去，发明那是一个猜灯谜的摊头，不过范围比路上她走来看到的都要大。小贩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短衫垮裤，头顶毡帽，一双丹凤眼斜挑着，环顾四周，目光活络，很有些自大的神采。

秋姜悠然得意，高兴地紧。

“有人能猜吗？”那小贩对劲地仰开端，手里一把葵扇不竭地打着摆子。那放肆的仪态，让人恨不能上去照着他的脸抽上两巴掌。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那小贩一愣，如何也想不到本身装束如此全面，如何就被他一眼看破了女儿身？当下不由面色绯红，却放声在他身后道：“阿奴是元氏阿九，郎君何人？”

小贩对劲地扬了扬头，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挂杆。身边小僮领悟，抽了布巾垂下幔条，只见长约五尺的红色布帛上书：

元姓便是汉化前的鲜卑拓跋氏，也就是鲜卑魏庭皇族，而在这豫州一带，唯有魏帝皇叔河南王一族为元姓。河南王膝下只要一个贵女，那便是在家行九的彭城县主元梓桐！

古有掷果盈车的潘安，小璧人卫阶，侧帽风骚独孤郎，皆为当世可贵的美女人，但是，见了此人，让人顿时感觉那些都不算甚么了。

四周一时沉寂无声，直到他身侧的阿谁胡女轻嗤一声，对这小贩伸手道：“东西拿来吧。”

秋姜如何也想不到，随便出来插手个上元灯会就碰到了皇族贵女。

正月十五，初春将临，轻风中仍有寒意。出门前，秋姜让青鸾给她换了名流常着的大袖衫，头顶漆纱笼冠，腰间悬佩，手中檀扇，脚下蹬了重台履。

那小贩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眼，抱肩道：“先交纳保金百铢。”

020上元佳节

秋姜在一旁听得凛然，汉化迁都后，很多鲜卑族姓氏改成汉姓，以洛阳地点河南郡为郡望，河南元氏、长孙氏、源氏、宇文氏、于氏、陆氏、窦氏等家属由鲜卑贵族摇身一变成为汉门世族。

北方有才子，绝世而独立。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才子难再得。

间隔相约出游的日子还早，上元佳节却到了。

上元佳节是大节，三元之首，以是普天同庆，这天早晨打消了宵禁，坊间也不设栅栏，通畅无阻。路上人来人往，大街冷巷张灯结彩，高门院内传来祭奠的撞钟之声，外有小儿玩耍，沿街都有赏灯猜谜的摊设，好不热烈。这还是在外坊，不知内坊又是如何一副盛况？

他仿佛方才入城，还戴着北地用以遮挡风沙的帷帽，玄色的皂纱下辨不清端倪，迟重的灯影里，只要娟秀的下颌若隐若现，唇角略扬，约莫含着一丝曼妙的笑意。

秋姜笑而不语，也不作答，翻开檀扇大步朝火线走去。

大汉一愣，脸上喜色一盛：“兀那小儿，你这是耍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