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岗前培训
“皎皎来，陪朕下棋。”
“您且为陛下读书罢，奴婢先辞职了。”他说走就走退到了屏风外。
这个宫女好直白，一点也不怕获咎她。
天子没有叫停，她就晓得本身没有翻错。
“冬，十月，信袭破齐历下军，遂至临淄……”
“乌美人，乌美人——”德碌见她半天不动，推了推她。
宝琢稍稍回神，“嗯？”
刺激得她灵感迸发，如果能有一张纸一支笔，当场就能写出个故事来。
因为是午休的时候被唤醒，支撑了一阵儿就又生出困意来，再加上此处屏风九折，挡去了阳光，凉丝丝的感受清爽舒畅极了。
宝琢感到吃惊。大玄元熙帝的事迹少，但不是没有。对先人来讲，这位是大玄连绵数百年的一名大功臣，是承上启下的君主，开疆辟土、整治民生、开辟远洋贸易等，寥寥几件已然勾画出一幅慎重严肃的帝王形象，谁知会是如许的脾气？
发觉自家这位娘子所知甚少，她不由想为对方做个“岗前培训”，免得上任时昏头转向。
天子通俗的眼眸一动，觑她，“朕让你别去，你去了？”
“是了，无后亦无子。”山薇细细地为她讲授，“为这个，暮年朝臣还闹过一回，但陛下态度不定，一时肯了，一时又不肯，权贵世家又为荐哪一名为中宫相互争斗，一番波折后，终究还是没能立成。”
山薇讶异地一抬眉，旋即了然一笑：“娘子所住的栀兰阁位于南园。”
“你乖，朕晋你婕妤的分位。”
山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含笑道：“娘子多虑了，大玄后宫千百余人，各族公主不知多多极少，乌戎势虽大，刚被大玄击退失了威名，又有玉珊至公主站在人前，陛下是记不住娘子的，不然娘子又岂会只要一个正四品的美人位？”
德碌摆布打量一眼，笑呵呵地，“好着呢，这就走罢。”
天子又看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就势躺了下去，闭眼吐出一字。
反倒是崔皎，轻哼一声，“谁说要这个了。”一副不高兴不奇怪的模样。
想起这个，她忽而问山薇：“我们是在南园还是北曲？”
反正他去了势，早就没了享用女人的兴趣。
宝琢又想翻他白眼儿了，这个过河拆桥的王八蛋！
她叫来山薇问环境，山薇笑着道贺，说是：“都是住边上的娘子们，宫里日子过得慢，她们见有新奇事儿不免来瞧一瞧。”
神安殿不是天子的寝殿，而是离含元殿较近，一座供天子午憩歇脚的小宫殿。但如许一座小宫殿，室内的安插还是晃花了宝琢的眼。
比方元熙帝古怪的侍寝癖好：大玄后宫本是修建错落，不分东西南北，厥后因为他的寝息风俗，大格式上分了南北两块。因南边多山，叫作南园，北边多水，呼作北曲。每隔七日就会有一个轮换，浅显来讲，比如月朔到初七陛下遴选的是南园的御妻，那初八始，必定会在北曲挑人。
“嗐，接连受宠算甚么。传闻她们两人是闺中好友，崔美人能入宫还全凭着郑昭仪的原因呢。就是她从中牵线，崔美人早早就和陛下有了鸿雁传书的情分。”
她清了清嗓子，“唔，陛下包涵，这是宫里新出的不羁气势，德公公说陛下喜好……”
是大乾一代昏君宇文晏！
但当真提及来，按照原主的影象来看，也能找出点端倪。
“前天是郑昭仪，明天是崔美人，都说郑崔两家干系好，果不其然。连宠嬖都能分得。”
宝琢开初在语句空挡里悄悄打了几个呵欠，等漫不经心肠翻过页，忽而一个熟谙的名字入眼，俄然精力了起来。
宝琢有力吐槽他，没闻声天子有所发落，便悄悄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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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琢才穿戴衣服呢，又是系带错了，又是钗环钩上了，德碌在外头一催二催催不到，干脆就走出去了。
嘶哑却有韵律的调子在室内响起，伴跟着踏上帝王起伏的呼吸，缓缓地悠荡开来。
“这如何了，还没说上话就给神采看？”宫人给他褪了外套，他倒没去哄榻上阿谁，径安闲席上坐了，那边另有下到一半的棋盘。
崔皎拍了一下床榻，气个半死，终还是过来了，边娇声抱怨说：“陛下也不哄哄我，装得没事儿人一样！明天为甚么不选我？”
“凭甚么我不能去，她们声音哪个也不如我！特别是阿谁乌戎的……”她抬起脸，嘟嘴看他，“我给陛下当书使不好么？”
山薇先是惊奇，而跋文起对方的身份，不由笑解释道：“想来娘子不清楚，大玄宫中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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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宫外就和天子有过一段昔日情缘，凭这个，哪怕她现在分位不高，她也不惧甚么。恰好让她发明宝琢许是和她有一样的经历，岂不气人！？
天子倒也没辩驳，重新笑看她的模样很有几分宠溺，和他在清辉阁时拒人千里的冷酷声音截然分歧。
“那……”
宫中无后欢乐多，鸿雁传书拉皮条。
还是天子的近身内侍德碌亲身来传！
天子笑了，“你不是喜好胡服？朕允你在宫中穿一次，如何？”
床榻边有张荃蹄坐具，宝琢猜想是给本身的，便捡了它坐下。
大乾比大玄朝要靠前，但文物遗址却保存杰出，究其启事，是因为大乾出了一个“陵墓天子”，酷好制作陵墓，光只他一人的就有不下三座，狡兔三窟说的就是他。这还不止，连几代先人包含没出世的曾孙他都风雅帮着挖好了，目光之长远无人能及。
宝琢看得眼睛发亮。
栀兰阁上高低下都炸锅了一样，挑衣服都来不及，早就备好的因碰上雨天，宫人没保管好沾了湿气。小楼气得直骂那人也没用，还是山薇有筹办，她是宫里磨出来的人精，早就防着出这等状况，暗里又备了一套。
就写男仆人公是天煞孤星，从小丧父丧母无人照顾，亲戚并吞了他的财产不给他留活路，恐怕他克到了本身……
德碌在中间笑眯眯看着，一点儿没有给宝琢得救的意义。
元熙帝的基因遗传大抵极好，俊美通俗的五官，如刀削斧劈，一双丹凤眼霸气冷峻，唇峰的线条凌冽，淡淡一扬便有威压劈面而来。他穿戴玄色常服，随便倚靠，就如一匹孤傲的狼王，叫人忽视不得。
天子手中捻着棋子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好，那你再去，朕保管叫你称心快意。”
旁的名字报出来她也不熟谙，倒是听了一耳朵那位崔美人的。
“来了。”他皱了皱眉，明显是瞥见她混乱作一团的钗环衣裳了。
“念。”
她立时想到本日是初三。
“娘子且记在内心头。陛下的性子喜怒无常，本日喜好的，明日一定还喜好，欢畅时百依百顺，不欢畅时动辄得咎……”
他是看惯了，却吓得小楼几乎一声惊叫。
胜利招聘“书使”这个岗亭，宝琢睡了个好觉。一大朝晨起床伸了个懒腰，就听门窗外叽叽喳喳，人声鼎沸的模样。
她笑依在他臂膀上。
内里那人也不恼，由近身奉侍的内侍推开门，大步一迈走出来。
德碌还没见过这么大胆敢叩他帽子的人，脸上没分毫窜改，口中竟也把话题接了畴昔。“陛下尝尝新奇也好。”
宝琢奇特，向来帝王讲究金口玉言，如何会呈现一会肯一会不肯的环境？
幸亏她乖觉，立即点头说：“不去了，有甚么意义，原是想和陛下玩闹一场图个兴趣，陛下有闲事，我掺杂甚么。”
现在，大玄高贵的天子陛下正倚在榻上，执一卷书封黄旧了的书在看，闻声动静，分出一点余光给她。
绿瓦红栏，门前绕水，与宝琢类似的房屋寓所，崔美人穿戴家常打扮的襦裙，从内里开了门。甫见着内里那人的脸，她撒气甩了袖子，留下一道门缝往里屋去了。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说得崔皎心惊胆战，半天赋回过神。低头一看，早就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天子的袖子。
正三品，承诺的如此等闲。
宝琢猛地昂首，正撞进天子如夜通俗的眼眸里，滞了一下，屏住了呼吸。
这册页上另有他指腹摩挲过的余温，宝琢想了想，很随便地翻了开来。
连续畴昔三日都没有动静，那些想来凑热烈顺带刷个脸熟的御妻也垂垂不来了。
宝琢听得津津有味，等人散了，还不忘问山薇：“郑昭仪为陛下荐人，算是僭越代行中宫之职了罢？皇后未曾说甚么？”
偷看半晌，她唇口微嘟，呼出一口气儿，要不是晓得殿内不能鼓噪，口哨都要吹出来了。
当代的天子公然都有点小弊端，供先人茶余饭后八卦利用。
内里山薇已经把人照顾得很殷勤了，宝琢穿戴居家服饰，趿拉着小木屐去号召一两声，满足一下她们八卦的表情就好。同时也不免听到些别人的八卦。
公然汗青比小说更出色！
当然，不管她如何吐槽，或许是天子真的急需她……读书，宝琢还是拗不过德碌公公那张弥勒佛似的笑容儿，就这么衣裳不整地被拽去了神安殿。
太破廉耻了！
普通悠长逗留过的位置，再翻开时就很轻易翻到那边，她惯爱看书，这方面倒是很有经历。
说是选上了书使，也要听天子的传唤才有效武之地，并不是别的妃嫔所设想的日日相伴这么夸姣。
他是如何晓得他孙子辈就被破国灭族了的？
饶是宝琢萧洒，反正都裹得严实，不惧他看来看去，这会儿也要翻白眼了。好甚么好，不是说面见天子要衣裳整齐，不然就是君前失礼？
这里说宇文晏不是他父亲亲生的，他母亲不过是一个扫地宫女，出了宫今后才怀上了他。但因为皇权斗争、后宫斗争诸多启事，最后他的实在身份被袒护，就这么充作皇子，养在了圣恭安太后的膝下……
这天宝琢褪了衣裳午休小憩，忽而就接到了传令。
书已合上了，念哪一页却没有说。
她毫不踌躇地答：“都雅！”
“这才是皎皎的好陛下。”
“都雅吗？”头上传来淡淡一声问。
“无后？”
好帅！
崔皎一噎，发怯地坐到了他中间，抱着他手臂摇摆。
宝琢闭上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