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忍释卷

可馨俏脸微红，道：“我晓得也未几，就这么点。晏老爷子朝中为官，想必晓得更加详细。”

可馨道：“有好人妒忌他们老爷子医术，拿着他爷爷给二皇子治病的事情，鸡蛋里挑骨头，要弹劾他家一个极刑！”

晏殊道：“到了这里，天然是要听可馨女人雅奏的。先前正要弹奏，偏巧四少就来了，现在都齐了，可馨何不弹一曲，不负佳节良宵啊。”

听他提到这事，叶知秋心头黯然，这一门三太医，再有不到半个月，便要烟消云散了。

可馨公然弹着琵琶，又唱了一曲晏殊的《喜迁莺》：

柳永道：“还是换个话题吧，本日中秋佳节，偏生去说那些宦海无趣之事，让人气闷何为？”

和我，免使幼年工夫虚过。

柳永笑道：“四少好艳福啊。我在可馨这那么多次，他从未给我夹菜，说如许知心的话啊。”

觥船一棹百分空，那边不相逢。

“我那是劝我老友的词，他宦途不对劲，我安慰他罢了，对四少这么一个十五六岁小哥，出息似锦，如何能这么消磨志气？”

柳永听罢，抚掌大笑，瞧着晏殊道：“好一句‘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却本来晏老头是这么长人精力的？呵呵呵”

这老者恰是柳永，叶知秋所说的这两句，倒是后代夸奖柳永的话，当时他天然没有听过，听这么说，不由有几分对劲，捻着髯毛笑道：“小哥谬赞了，小哥熟谙老朽？”

柳永捻着髯毛笑道：“晏老头，这你就不懂了，可馨女人这是安抚四少呢，奉告四少不要忧愁了，另有她呢，能够陪着他伴着他，‘针线闲拈伴伊坐’嘛！这是安抚之词，你却恰好去说甚么功名利禄。”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功名利禄如何了？男人汉生于六合，不博取功名，妄活着上一遭，你觉得都象你柳三变那样，‘忍把好话，换了浅斟低唱’？”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可馨嫣然一笑，道：“两位老爷，这位小哥也不是普通人，乃是一门三太医的孙太医家四公子，孙永泽，表字知秋。先前奴家弹唱的那首新词，便是他的高文。”

柳永道：“你也晓得可馨女人是个极聪明之人，恰是因为聪明，对你那番冠冕堂皇之词不满，又不好明说，便拿你的这首词来堵你的口，当真奇妙！哈哈哈，你还要罚她，你本身写了如许词句，人家唱出来了，你还嫌臊？早晓得别写啊。”

晏殊却捻着髯毛直点头：“都怪柳七，写这些淫词艳曲，把好好一个后生志愿抱负生生给毁了，只学得花街柳巷，空度平生！”

“爷爷、伯父和我师父，一门三太医，都因给皇家治病而肇事，前车之鉴，我还跟着去做甚么？倒不如也学柳老爷子，‘忍把好话，换了浅斟低唱’得好！”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柳永又对晏殊道：“刚才可馨女人弹唱你的词句，内里有一句‘天如有情应老’，先前听可馨女人吟诵四少那天在这填的词，此中也有一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如有情天亦老。’你们两同时都用了李贺诗，可谓有缘，何不就此饮上一杯？”

柳永道：“方才可馨女人弹唱了一首新词，说是一个少年作的，我二人听了，都感觉你这词豪放大气而又愁苦悲切，不过，我心中嘀咕，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又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能作出这等气势的词来，已属可贵，只是，芳华幼年，能有甚么愁事可言？恰好还说‘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只怕是为了填词，而强作忧愁状吧？嘿嘿，不料本日见到，四少眉宇间尽是愁事，却果然如此。却不知四少何事如此忧愁？”

柳永奇道：“咦，这件事你如何晓得的？看来你挺体贴他的事情的嘛。”

叶知秋忙起家捧杯，喝干了。中间可馨帮他夹菜放在碗里：“吃点菜，别光喝酒，轻易醉！”

柳永讪嘲笑道：“我这词本来就是不长进的，跟我此人一样，偏巧可馨女人想安慰四少高兴些，单单选了这一首。罢了，可馨女人，你就唱一曲晏大老爷的词，给四少长长精力，瞧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

可馨嫣然一笑，点点头，丫环取来琵琶，可馨端坐，轻拢慢捻，琴声如同涓涓细流，飘出指间，又如翩翩金色凤凰，回旋梁间，朱唇轻启，唱了一曲柳永的《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晏殊笑道：“此言有理，来，四少，干了此杯！”

晏殊点头苦笑：“我说可馨女人，你也是个极聪明之人，如何这时候犯胡涂了？又或是用心找老夫丢脸？——方才我才说柳七的词让人泄了之气，你该当唱个长精力的嘛，我那么多词，为何恰好选这一首？没得让这柳七笑话我。罚你一杯！”

叶知秋忙欠身道：“谢你吉言，但愿如此。”

无那！

小丫环挪过一张软榻，斜斜的放了，叶知秋坐下，可馨很天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小丫环端过酒盏，可馨亲身给他斟了酒。

暖酥消，腻云亸，整天厌厌倦梳裹。

晏殊抚掌笑道：“说的也是！来，先饮一杯再说！”

柳永笑了，瞧着晏殊道：“彻夜中秋，人家可馨女人本来是约见这位少年词人孙四少的，只是迟误迟了才来，这才有了我们两擅越得见可馨女人，现在正主来了，我们也该邀杯酒，以谢冒昧嘛。”

朱弦悄，知音少，天如有情应老。

一旁可馨笑了，饮了一杯酒，道：“两位都别争了，实在，两位都是鄙视名利的世外高人，都厌倦了宦海风波，这才到我可馨楼来乐个清闲，所谓长精力如此，只是安慰四少耳。但以奴家所见，四少只怕也是个脾气中人，对功名利禄也看得淡的，特别是此次大祸，只怕更是感概，视宦途为畏途了。

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叶知秋脱口道：“白叟家但是人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柳永柳老爷子？”

说到这，晏殊又瞧着可馨道：“你也是，晓得你对四少好，想着四少去了这么些日子都不来，‘音书无个’，想着他了，要把他留下来，但是你也该选一首鼓励他的词嘛，柳七这首词，如果我们如许老朽之人倒也罢了，四少恰是大好前程，听了你这首词，岂不泄了志气？当罚一杯！”

“正该如此，四少请坐！”

叶知秋涩涩一笑，道：“是啊，我爷爷说了，此后宁肯让我寥落江湖，也不要进宫当太医了，天然更不肯我踏入宦途。”

叶知秋笑了笑，吃了菜，道：“可馨女人对柳老爷子的词非常的爱好，还专门誊写有您的词集呢。我也很喜好老爷子的词，比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蕉萃’，再如‘今宵酒醒那边？杨柳岸，晨风残月。’都是典范名句，让人不忍释卷啊。”

唱到最后一句，眼波流转，斜斜地朝着叶知秋抛了畴昔，那眼神，如歌如诉，似悲似喜。把个叶知秋瞧得脸都红了。

柳永道：“那是你爷爷的设法，你呢？”

柳永几次点头，捻着髯毛叹道：“本来如此。唉！四少却也不必太难过，所谓吉人天相，你爷爷他们世代为医，活人无数，积下多少阴德，彼苍有眼，天然会逢凶化吉的。”

三人都连声说是。

可馨笑吟吟也不辩白，放下琵琶，拿起酒盏，朝着叶知秋浅浅一笑，一饮而尽。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

叶知秋忙也举杯道：“女人好琴！好歌！当然也是好词。值得喝一杯！”说罢也干了。

叶知秋难堪地笑了笑。

晏殊对叶知秋笑道：“你爷爷孙用和跟我也算至好，我这几年身子骨不好，老了，常常病，没少费事你爷爷给我瞧病呢，他的医术，在那一帮侍太医里，算得上拔尖的。你的两个伯父，孙奇、孙兆，也是太医里数得上号的，一门三太医，当真短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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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举杯，饮干了，可馨别离斟上。

晏殊叹了口气，道：“是的，他爷爷惹了天大的祸事了！给三位皇子治病，但是都病重不治，高保衡那些人，就弹劾人家说医术寒微，尴尬大任，并且还说二皇子的死，是他爷爷渎职不如本方而至，非要弹劾人家一个十恶重罪。官家已经下旨让翰林医官院卖力调查此事，不日就要听审。一旦科罪，便是满门成年男丁正法，余人没入官家为奴啊！你说人家小哥是不是该忧愁？”

可馨笑道：“罢了，本日中秋，可贵三位欢聚我可馨楼，虽无明月赏玩，却有美酒佳酿，吟诗填词，畅怀痛饮，一醉解千愁！”

柳永哈哈大笑。

晏殊笑着点头，道：“柳七的词，最是让人泄气，就拿你这首词来讲，一个女人，不想着鼓励恋人好生苦读，博取功名，却只想着让人陪着你捻针穿线，卿卿我我。还说甚么‘免使幼年工夫虚过’，这就是工夫虚过嘛！”

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