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省烦卷

抱扑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礼，弥纶人理，诚为曲备。然冠婚饮射，何烦碎之甚邪！人伦虽以有礼为贵，但适时足以叙等威而神采敬，安在乎起落揖让之沉重，拜起俯伏之无已邪！往者天下乂安，四方无事，好古官长，时或修之，至乃讲试累月，督以楚挞，日夜修习，废寝与食。经时学之，一日试之，执卷处置，案文行动，黜谪之罚，又在其间，犹有过误，不得其意。而欲觉得以此为生民之常事，至难行也。此墨子所谓累世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究其事者也。

自建安之後，魏之武文，送终之制，务在俭薄，此则墨子之道，有可行矣。余觉得丧乱既平，朝野有为，王者所制，自君作古。可命精学洽闻之士，才任损益，免於拘愚者，使删定三礼，割弃不要，次其源流，总合其事，类集以相从。其烦重游说，辞异而义同者存之，不成常行除之。无所伤损，卒可断约而举之，勿令沈隐，复有呆滞。其休咎器用之物，俎豆觚觯之属，衣冠车服之制，旗章辨色之美，宫室尊卑之品，朝飨宾主之仪，祭奠殡葬之变，郊祀禘祫之法，社稷山川之礼，皆可减省，务令约俭。夫约则易从，俭则用少；易从则不烦，用少则费薄；不烦则涖事者无过矣，费薄则调求者无苛矣。拜休揖让之节，起落回旋之容，使足叙事，无令小碎。条牒各别，令易案用。

然守常之徒，而卒闻此义，必将惊诧创见，谓之狂生矣。夫三王不因循乐，五帝不相袭礼，而其移风易俗，安上治民一也。或革或因，损益怀善，何必当乘船以登山，策马以涉川，被甲以升庙堂，重裘以当隆暑乎！若谓古事终不成变，则棺椁不当代薪埋，衣裳不宜改裸袒矣。

今五礼混挠，杂饰纷错，枝分叶散，重出互见，更相贯涉。旧儒寻案，犹多所滞，驳难渐广异同无已，殊理兼说，岁增月长，自非至精，莫不惑闷。迟疑岐路之衢，悉劳群疑之薮，煎神沥思，考校判例，尝有穷年，竟不豁了。治之发愤，决嫌无地，嗟叹寻析，蕉萃决角，修之华首不立，妨费日月，烧毁他业，悉困後生，真未央矣。长致章句，多於本书。今若符合杂俗，次比种稷，删削不急，抗其纲，校其令，炳若日月之著明，灼若五色之有定，息学者万倍之役，弭诸儒争讼之烦，将来达者观之，当美於今之视周矣。此亦改烧石去血食之比，无所惮难，而恨恨於惜怀，推车迟於去巢居也。

前人询於草刍荛，博辨儿歌，狂夫之言，犹在择焉。至於墨子之论，不能非也。但其张刑网，开路子，浃人事，备霸道，不能曲述耳。至於讥葬厚，刺礼烦，未可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