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3）

铜炉里的纸钱尚未燃尽，摆在墓碑前的酒水仍不足温。

天光放亮时，澄彻雪光透过窗棂上的高丽纸，令书房格外敞亮洁净。

少年平生怯懦，却在同窗被恶霸凌辱时，死死挡住了门扉。

正骇怪时，一朵梅花从天而降，轻柔地打扫过她的脸颊。

“你看看这繁华乱世，你看看这斑斓江山，九州四海都是你的意志，东风化雨，梅花傲寒，你这为万世开承平的男人，死有重于泰山！！”

她双眼哭得红肿，睫毛上乃至模糊可见细碎泪珠。

苏酒好不轻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轻声。

萧廷琛立在坟前，淡淡道：“你们先归去。”

“叫我谢二。”谢容景翻身下树，当着萧廷琛的面，悄悄抱了抱她，“苏小酒，回了金陵，就叫我谢二吧。”

她翻了个身，无认识地娇软呢喃：“爹爹……”

她和谢容景并肩，朝巷子内里走。

她抬袖拭去，“我这就去换衣。”

他的大氅还沾着冰霜，约莫是一起风尘仆仆赶来金陵的。

印章底部，清楚雕刻着“大雍丞相司独数”七个篆书小字。

那么短长的人，如何会死呢？

他顿了顿，俄然红了一双眼。

幼时的她娇憨懵懂，把萧家爹爹视作天底下最短长的人。

萧廷琛跪在她身侧，沉稳地将她揽进怀里，“我不会分开你，长生永久，都毫不会分开你。”

无人晓得他的平生和政绩，却晓得他深受帝后敬佩，是为万世开承平的男人。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言。

司独数、花轻温和洛梨裳的坟冢建在一处。

许是又梦见甚么，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滚落。

天光微亮时，他昂首谛视苏酒。

一树红梅开得热烈似血，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苏酒跪在坟前，泪水难以自抑地淌落。

他的袍裾上沾湿大片，满是她这一夜的眼泪。

他们依偎着，过了好久好久，萧廷琛才道：“既然来了，也去看看司独数和花轻柔他们吧。”

她换了一袭梨斑白的袄裙，又取下簪花，只在鬓角簪一朵纯白绢花。

细雪迷蒙了双眼，他面前仿佛闪现出坟中少年当年的豪举。

她崇拜他、尊敬他，却如何都想不到，萧家爹爹会有分开她的这一天。

“我如何样都无妨。”萧廷琛顾恤地亲了亲她的眉心，“乖，去换身衣裳，我们去祭拜三叔。”

萧廷琛已经筹办好祭奠用的纸钱、糕点、酒水等物，装在一只竹篮子里，随便拎在手上，“走吧。”

苏酒转醒，抬手揉了下酸胀的眼眸，抬头对上萧廷琛沉寂的目光，勉强笑道：“昨夜朔雪，我本是在小榻上读信，不料竟哭睡了畴昔……哥哥昨夜没有歇息好吧？”

文人傲骨，不过如此。

临高山而立，能够俯瞰江南风景。

“谢侯爷……”

夏季的山野非常萧瑟，白雪袒护了坟头，古朴的墓碑上刻着萧渝的名字和平生，统统都是极持重的模样。

三人重新祭拜过坟冢，才筹办下山。

苏酒抱着萧渝生前留下的手札，在书房屏风后的小榻上睡了一宿。

“舍长，我萧怀瑾，没有食言啊！”

她仰开端，色若春晓的男人，坐在枝桠上，正含笑看着他们。

外间雪停。

萧渝的坟冢建在祖坟一带。

家中嫡亲之人过世，大略小辈都听不得“祭拜”一词。

苏酒悄悄靠在他的肩头。

她睡觉时蜷成一团，像极了幼时的模样，可见她现在定然是很没有安然感的。

山风寂寂，细雪连翩。

梅花落了他两肩。

……

“是不是再靠近的人，都会有分别的那天？”

萧廷琛朝墓碑举杯，勾唇而笑：“当年曾在你坟前许下信誉，为六合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承平……我这小我啊，坏弊端一堆，却恰好重诺得很。这些年夙兴夜寐，常常在深夜梦见昔日你我同窗读书的风景。我，岂敢怠政？”

萧廷琛盘膝坐在司独数的坟前，顺手斟了两杯酒。

她哽咽。

他起家归去。

苏酒哽咽点头。

沉默地走到谢府门前，谢容景昂首望去。

萧廷琛伸手，和顺地抚了抚她的眉眼。

明显没有风，却像是有一只手，和顺地为他打扫去肩头落花。

司独数的墓碑前鲜明遗留着一枚印章。

萧廷琛抬头，在泪水淌落的顷刻，饮尽了杯中烈酒。

啊啊啊啊啊

苏酒却发明，坟前已有人祭拜过。

两人固然同在长安多年，但也只要严峻宫宴时才气见面，十年算下来不过寥寥十几面，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说。

苏酒的马车，缓缓驶至乌衣巷口。

他说，不能跪啊，我们读书人，只跪六合君亲师啊！

山风吹拂着细雪，簌簌落在两人的发梢和眼睫。

，

萧廷琛抱着她，任由她的脑袋枕在膝头，就这么坐了一宿。

史载，大雍王朝第一任丞相，名为司独数。